可憐嚴思慈嬌滴滴一個千金小姐,怎麽當得起威武男子的一個窩心腳,雖然楚玉也沒用上內力,她已飛跌了出去,痛得滿頭冷汗,臉孔雪白,嘔了幾下,好像差點吐出血來。


    泠然嚇了一跳,哪裏還敢笑,心裏大是不忿:這家夥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對自己的女人這麽狠。見他眼光淩厲地一掃過來,忙就跳過去老老實實地站好。


    楚玉一言不發,彈了一下黑袍,仿佛剛才被嚴思慈抓過的地方有什麽灰塵似的。


    泠然連忙跟上,迴頭看時,隻見嚴思慈怨毒地盯著她,那眼神看得她無端端渾身一顫。


    一路下來,居然又“偶遇”到了豐夫人王雲淑和大奶奶石玉鳳。


    楚玉冰寒著臉,鎮得她們閃在路旁多吭一聲也不敢,就這樣風卷殘雲地過去了。


    泠然心裏那個鄙祝啊:姓楚的不過就是長得禍國殃民了點,沒半點可愛的地方,哪裏比得上紅綃公子可親!你們至於像蒼蠅圍著臭肉一般麽?


    這一日下午,楚玉的興致被幾個側夫人破壞殆盡,出了萬象園,就在王府外院的大書〖房〗中看了一下午的奏本。


    泠然在一旁磨墨侍奉,見楚玉翻開一本本題本奏本觀看,心中得意地想:嘿嘿,他肯定是要寫票擬,這個我懂。這玩意是明朝內閣的閣臣代替皇帝先看閱奏折,然後擬定裁決的辭書,附本進奏皇帝,讓皇帝裁決。換言之,也就是給皇帝辦事出主意的,皇帝看了可行,采納了,這個票擬才真正作數。


    可是她湊近了一看發現楚玉竟然是在各種題本森本上直接批示的。


    那個成綬皇帝真可憐啊,竟然連批奏章的權利都被這對父子給錄奪了,典型漢獻帝一類的悲劇人物!


    開始的時候,泠然在一旁站得發暈,她原本以為楚玉不可能認認真真辦一下午差。誰知道他一直辦理朝政直到黃昏,期間還命人召見了幾個大臣,多是吏部和工部的。無非是他看到各地上報有災情的地方,即命這些大臣們草擬減免稅賦的奏本。也有兵部大臣,商討了一番哈密的軍情,又詢問了幾句即將開始的武舉選拔。他與大臣們的對話都是簡潔扼要往往一句話就說到點子上,令站在一旁的泠然相當佩服。


    聽了他們的對話,泠然才知道楚玉比較反對明朝的武職世襲製度,覺得弊端頗多,所以這一次的武舉考試是在他的主張下才進行的幾位大臣還呈上了新編製的《武舉法》初稿,厚厚的一摞。她原以為這種頭腦,楚留香才應該有,誰知道他的兒子不是穿越過來的,也具備類似的素質。


    前世不知從哪裏看來一句話,說工作中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


    這句話總算應驗了。


    泠然除了剛到相府的時在不清楚襄王身份的情況下差點被他的外貌迷惑不過到了如今特別是早上參觀他的居室和衣帽褲之時,對楚玉的印象真可用窮奢極欲四字來形容了。但現在看他處理起大事來毫不含糊,沉著果斷,極有魄力全神貫注時那無懈可擊的完美側麵更是迷人,她不得不承認楚玉除了相貌之外確實還有更多的迷人之處。


    不知不覺天色已黃昏,期間茶水班的太監來換了五次茶,都由泠然經手放在巨大的書案上。


    泠然正看著那完美的側麵出神,楚玉忽然提著筆側過頭來,淡淡一笑道:“你一直在偷窺本王麽?”


    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到楚玉露出笑容,雖然隻是淡淡的,但是輕輕綻放在他如玉的容色上,竟無可遏製地撥動人的心弦,北方佳人歌裏唱的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說的就是他這樣的相貌吧?


    她怔了半晌,才呐呐道:“哪有?”說完臉已紅了,暗罵自己實在太huā癡,老是被他的皮相迷惑,如此惡劣的人物,直接忽視他的存在才是。


    “你爹是個才子,你應該識字吧?”楚玉放下了筆,勞神了一個下午,他想跟這個丫頭聊聊天放鬆一下心情,不知為什麽,總是期待她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反應。


    “基本認識。”泠然的迴答還真的出乎楚玉的意料,他哦了一聲,幹脆將寬大的椅子轉過來對著她,“什麽叫基本認識?你沒好好學井字麽?”


    泠然也不知該怎麽迴答,幹脆垂頭不做聲。


    楚玉突然問,“你唱的歌都是哪裏學的?”


    “我自己編的。”泠然有些心驚,怕他看出什麽蛛絲馬跡,立即迴答。


    “自己編的?”楚玉似乎有些不信,道:“你把在我師父麵前唱過的兩首歌再唱一遍。”


    泠然本來還是有心討好他的,但是看見他那副天下人都不放在眼裏的神色就來氣,何況經過中午那幫側夫人們精彩的表演,她就想著別以為人人都要討好你,本小姐還偏不,遂嗡聲嗡氣地道:“忘了。”


    楚玉本想愜意地閉上眼睛聽一聽她那婉轉的歌聲,放鬆一下心情,誰知道這丫頭竟然這麽大膽,頓時就站了起來。


    比高泠然當然是怕的,她後退了兩步,卻見楚玉胸口起伏了一會,目中光彩明滅,最後居然沒有對她發作,而是大踏步向室外走去。


    侍立在門口的幾個太監立即追了上去。


    泠然不滿地嘀咕了一句,無奈也出了大書房。


    這大書房前麵就是一個寬闊的練武場,兩側擺放著十八般武器的架子,隻見那今生悶氣的王爺操了一把長約一丈的方天畫戟躍起在空中“刷刷刷刷”劃出了漫天的光彩。


    底下奴才們見王爺練功,忙成一團,王紳揮著手支使太監侍女們捧來金盆、香巾、茶水、瓜果、紅頂蓋傘、還有準備給他歇氣的圈椅……


    這排場看得泠然直搖頭,她站了老半天也累壞了,見楚玉舞得煞是好看,幹脆在台階上坐下來,兩手支著腮幫起勁地看起熱鬧來。


    楚玉疾舞中眼角已經掃到那個丫頭無法無天的情形,心念微動,信手一送,那方天畫戟就如雲龍出岫一般筆直地朝泠然飛過去。


    泠然哪裏反應得過來,嚇得掩住臉尖叫一聲,隻聽“吭啷”一聲巨響,畫戟不偏不倚地插在她的腳前半寸位置,深深沒入青石板,石板瞬間四分五裂,那兒臂般粗的戟身還一直嗡嗡地顫抖著。


    泠然騰地站了起來。


    卻見楚玉飄飄然集到地上,仰天大笑了起來。


    泠然大怒,杏眉一挑就要破口大罵,終歸還是考慮到封建社會森嚴的等級製度,雞蛋不能碰石頭,硬生生咽下了那口氣,不過她就此一直黑著臉。


    這種情緒保持了許久,楚玉也沒再招惹她。


    晚膳是迴萬象園澹懷殿吃的,就擺在大殿上。


    楚玉一邊慢條斯理地吃著東西,一邊打量著兩腮鼓得像青蛙的某女。


    這丫頭太有趣了,換上任何一個女人,必然都是輕嗔一聲,還要上來給他端茶倒水,可她真的連眼角也沒有再瞄他一下。


    泠然中午吃得太飽,沒什麽胃口,隨著兩個小太監在澹懷殿的小廚房隨便吃了點飯食,陸子高和秦子陵全都換班去休息,主殿裏又來人喚她當差了。


    泠然再迴到殿中時,楚玉已經離開了主殿到偏廳躺在搖椅上閉目養起神來,她隻好走了過去,靜靜站在一邊。


    暈黃的燈光灑落在他的身上,線條靜謐而華美,那出奇英挺的五官也比白日裏柔和了下來。


    她默不作聲地站著,不由思考起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來。


    說他壞吧,雖然會亂發脾氣,倒沒見他動輒像楚留香那樣要人的性命:說他冷吧,今日幾次惡作劇的行為和她的待遇又不知該怎麽解釋:說他是好人那就更談不上了,迴想起他飛起一腳踢向嬌滴滴的嚴思慈時,她就不寒而栗。最終下了個斷語:這是一個喜怒無常、驕奢淫逸的主!


    原來丫鬟也確實是不好當的,尤其是伺候這個家夥,從他迴到府中開始,自己就一直站著伺候,傍晚隻坐了那麽一會就差點被飛戟貫體了……


    夜風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洞開的綺窗,泠然站在那兒,目光無意識地隨著飄舞的輕紗簾微微轉動,斜眼見楚玉黑色的絲袍也微微擺動著袍角,猶豫著作為一個丫頭是不是該進屋去拿點什麽給王爺蓋上才算稱職。


    剛一走神,室內燭影一動,忽然就多了一個人出來。


    此人年約半百,huā白的道髻,一身潔白的道袍,身材魁梧,鼻粱直而高,眼神炯炯,看上去極具仙風道骨,年輕的時候絕對是個美男子。


    泠然見多了怪事,也不驚訝,心想這人穿著道袍,說不定是楚玉、


    的同門之類。


    誰知那老看見了她,竟燦然一笑道:“玉娃媳婦兒,我來了。”


    原來就是那個兩次嚇得她半死的老怪物,不知為什麽今夜看起來神清氣爽,不見一絲瘋態。


    泠然被他這個古怪的稱唿搞得哭笑不得,嗔道:“你瞎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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