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現實


    進入了房間,她那件輕薄的衣服在不知不覺中已脫離了她的身子,她喃喃地說:“你要輕柔些,別弄傷了我。”


    燈光變得昏暗,我似乎聽到了她撲撲的心跳,感到了她血液流動的聲音,從她嘴裏吐出了悠悠綿綿的呻y。從模糊的鏡子裏,我看到了她一張五官不清幻影般的臉,臉上的眼睛大大地圓睜著,半愛半驚。


    “我要迴去了。”她無力地說,我吻著她的耳後。“好的,我送你。”“不用了,我自己走了好,你再睡吧。”她的語氣虛弱,但不容置疑地。


    脫開了我的擁抱,她迅速地穿好衣服,並在臉上補上了完好的妝,使得她那本還年輕漂亮的橢圓的臉上,閃著半金半銀又類似瑪瑙般的光線,如同迴到了她年輕的歲月,端莊裏的調皮和隻有調皮的少女才有的那種逗人、動人的表情。


    到了門邊,她忽然折轉身,跑過來在我的耳邊說:“下次你再碰到我,別說熟悉我。”她伸手整理著額前的劉海,投手舉足間某種女性特有的精致優雅又恢複了。那時候我被嚴重的沮喪籠罩住了,當然地,下次再碰到她,也許是在商廈中陳列著頂尖名牌的櫥窗,也許是等候在地鐵站台,可那時的她一定是流光溢彩、浮華張揚中依然有淑雅、內斂之氣的富家少n。


    厚厚的地毯踏上去悄然沒聲,她像一陣風般地消逝去,我頓時陷入了空蕩蕩、靜靜靜的寂寞之中,感到亮晃晃的燈光像刀片一樣能割傷眼睛似的,我將身體重重地扔擲到床上,柔軟而豐腴的床墊彈了幾彈。我自欺欺人地想,其實這隻是一場遊戲,既娛樂別人也娛樂自己,這個社會就是一個極大的娛樂場。


    再迴到二樓的酒吧,已近打烊的時候,客人剩下的寥寥無幾,像是撕殺後的一局象棋,幾個棋子零落地殘留在棋盤中。張燕獨自坐在一角,旁邊鍍鉻的酒櫃支架在她的麵前發出明晃晃的光線,酒瓶永遠蓄滿著醇香的液體,而酒杯卻是一飲而盡後的空虛。我從暗處走近她,說:“你也有喝悶酒的時候?”“收工啦?”她反問我,我點了點頭,坐在她的對麵。“不請我喝一杯嗎?”我顯得輕鬆而活躍,跟對麵的她強製抑住的不安形成對照。她把整瓶的紅酒推到我的跟前,說:“還想不想再點?”“誰?”我手握著酒瓶,她緊盯住我的眼睛。“我。”她話一出口,有種舉座皆驚的效應,我抬起頭來,看見她的表情的種怪裏怪氣的,眼睛裏是一種讓我佰生的神色。


    “走啊,我給你打折。”我牽牽嘴角,算是一個微笑。那一次我在她家裏發現她有一個男人後,我們之間的那種明晰的關係,開始變得模糊而複雜,仿佛一條筆直平坦的路道,進入了一片原始的林地,開始變得彎曲而又時隱時現,時現時隱,捉摸不定。


    從酒吧出來,我們的步伐一同碾過寧靜得出奇的街道,路燈橘黃的光罩著街道兩旁關閉了的商鋪和樹木,我側過臉,借著路燈暗淡的光影仔細地看著她的臉:“你最近似乎瘦了。”“你似乎悲天憫人。”她將步子邁得大了一些,故意地將我們的距離錯開。我加大步伐,而且摟住了她的肩膀,把鼻子湊近了她的頭發。“怪好聞的。”我說。“你的情緒不對勁了。”她半真半假地說。我知道,在我們之間的潛意識裏還有一層超乎平常的東西,但誰也不願捅破這一層。


    在她寬敞的公寓裏,整個房間似乎飄蕩著黛青色的空氣,當著我的麵,她將身上的裙子脫了,她說:“我要洗個澡,你幫我放水吧。”酒櫃旁邊有一套音響,我撳著開關,聽到了一陣陌生的激越的歌曲,那是上個世紀的音樂,產生於一個混亂的年代裏……


    她拿了睡衣浴巾出來時,見我還徘徊在音響前,嗔怪地說:“你沒聽到我說話嗎?”我猛然醒悟,轉身進了浴室,把水喉嘩嘩地開了。“那張唱片肯定不是你的?”我試試水溫說,她在鏡前擺弄著頭發,說:“我還沒到那年齡去。”


    我對著鏡子狠狠地說:“你應該找個好人家,把自己嫁了出去。”“英明之舉。”她說,論起口舌之爭,她究竟老練,還擊起來,讓我有些招架不住。沒等浴缸注滿水,她就扒光自己急著撲騰了進去,浴室裏雲霧繚繞,朦朦朧朧的她躺在浴缸裏,雪白而粉嫩。


    “你就隻會這樣站著讓你的顧客自己泡在浴缸裏嗎?”她大聲地嚷嚷。對於她心裏的某些想法,我猜到七八分,知道她對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多少有點無所謂了。


    我用手指在霧蒙蒙的鏡上撥劃,有些意氣用事地說:“你要我做什麽?”我上前蹲下身子。“你想該做什麽?”說著隻見她閉著眼睛。浴缸裏是一池暖和的清波,水麵上飄著白色的泡沫,赤身luo體的她仰臥在浴池裏,她用塗著大紅指甲油的手指和腳趾把一簇簇泡沫勾弄起來撩撥到自己的身體,妖冶得驚心動魄。


    過了一會,她率先離開了浴室,經過那套音響時,布滿著激情的歌聲還聲嘶力竭地,我粗魯地把那電線撥了,歌聲嘎然而止。一踏進臥室,她已把自己平攤在床上,床頭上柔弱的燈光把房間照映得更加幽邃,她雪白的肌膚一半陷在陰暗裏,一半曝曬在光影中,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妖冶風情。


    我倔強地揚起了脖子,我的眼睛裏一定是憤恨的,但渾身燥熱、驚慌失措。到此時為止,雙方都有些心照不宣的個人利益,心底裏都明白,當初曾經感動彼此的情感,雖尚有餘溫,似乎無法再燃起火焰來。


    “這樣你就受不了,還想掙錢。”她唉聲歎氣地說,說完,她掙起身來,從床頭櫃上拿過了香煙。我摸摸臉上驟然凝聚的肌肉,尋著火機為她點燃了香煙,她緩慢地吐出煙霧說:“你要知道,冬子憑著他的舌頭就能讓女人心甘情願地為他購車置房。”


    “害怕了,哈哈哈。”她一陣大笑,笑聲止息,臉上霜一般地凝重,剛是芙蓉照水般的嬌豔,此時時已是玫瑰帶刺的威嚴所代替。“是不敢,還是不願,你可得給我說清楚?”“不是不是,都不是。”我慌得口齒不清,臉上堆出笑來,“主要是太忽然,我還沒有那習慣。”“這就不懂了,一個大男人,如此婆婆媽媽的。”說著,她屈起了一條腿。


    在金錢和尊嚴麵前,你很難決定是放棄尊嚴拾起金錢,還是放棄金錢取得尊嚴進而更加渴望金錢。我恨眼前的這一幕,恨這個女人,但我無從選擇。


    跟著陳麗霞從那簡陋的健身房出來,拐進了一條街道,市麵的繁華和喧囂便隱去了,林立的高樓大廈不見了蹤影,撞入眼簾的盡是住宅小區,給人的感覺是清新、多綠、整潔,有陣陣花香在空氣中飄逸。路上是清幽的,偶有三兩小車經過,再無讓人心煩的市聲聒噪。她一定就住在這四周,走著走著,忽然她止住了腳步問我:“你怎還跟著我?”我裝瘋賣傻地:“我也不知啊。”


    “看來得找個地方吃飯,我對這一帶不熟。”我察言觀色地說,她正在猶豫,粗魯地打發一個不算難看也不算危險的男人可能需要厚臉皮的。“那好吧,那邊街角有一快餐店。”她指指前麵說,走不了沒多遠,十字路口那邊就有一裝飾得像童話世界的快餐店,推開玻璃門進去,裏麵的服務生如同卡通人一樣,帶著木然的笑臉。


    “吃點什麽?”我問,座椅是火車廂式的,我們並排一起。草莓奶昔,她說著,把掛包放到了身後,一股玫瑰般的氣息從她的頭發她的腋下她的每寸皮膚發出來。我作了一下深唿吸,要了一杯可樂。透過窗戶,可看到大街兩邊的人行道上都是遊轉的人,一個比一個行色匆匆。


    “你經常一個人的嗎?孩子該念高中的了吧。”我小心翼翼地問,她臉上是氤氳的微笑,濕涔涔的鬈發,白色的體恤一大片的汗漬,一切仿佛有種希奇的脆弱的難以言傳的美。“是在試探我的年齡吧。孩子在外地上學。”“不會吧,就上大學了。”我故作驚異地說,她搖搖頭:“是上高中,不過,我跟你相差十多歲。”為了強調,她非凡地做出手勢。


    “那你就是我姐姐了。”我急促地說,她把臉一扳:“別肉麻。”我自討沒趣,能同意跟我一起吃飯已是不輕易的了,也不能強迫她笑臉相迎或風情畢露。她吃得很快也很優雅像一隻專心的貓,我們每人又要了一份米飯。“其實你應該練瑜珈,比在那破健身房有效果。”我換過話題,她把頭一抬,說:“很費時間的。”看來這話題讓她有興致,我繼續說:“你不是很輕閑嗎?打牌更費時。”“那是張燕硬拽我去的,我真搞不懂,她幹嘛費那麽多的心思。”她說著,認真地對著我。“好朋友就這樣。”我故作平靜地說,這樣的語氣使我顯得更加成熟。


    “我想不是的,我也跟她不是很熟,一定有陰謀。”她說著,臉上顯出茫茫然的表情,我的心頭一顫,像是光天化日中讓人剝光了衣裳一般,臉上熱辣辣的。“怎會哪。”我訕訕地迴答她。她也沒再說什麽,我們隻是默默地各自掃蕩著盤中的飯粒。


    窗外的最後一抹夕陽消失了,天空慢慢地沉到暗黛色,遠處的摩天大樓亮起了霓虹燈,像透明的冰柱一樣璀璨閃亮,城市在夜色的溫柔中泛起無數歡樂的泡沫。她堅持要她結帳,在快餐店門口我們分了手,我遲疑不決是否再約她,她也有些徘徊,等著我跟她離別,但我還是揮揮手,也沒說再見,就迴頭走掉了。


    其實張亞倫並不是我的真名,在北方一所趨有名氣的體育學院裏,我的真名叫張建亞。此刻我正躺在南方一五星級賓館的豪華套間上,點燃了我今天的第一根煙。從密密麻麻的雙層窗簾上你看不出現在是什麽時候,床上是狼籍一片,殘留著夜晚兩個人翻滾的痕跡,一個忱頭掉在地毯上。


    她是在早晨時離開的,她說有一個重要的外商約了她飲早茶,那時他疲憊得幾乎睜不開眼,對她的嘮嘮叨叨恨不得伸手一巴掌,天知道女人的精力怎會如此的旺盛,昨晚她不是也跟我一樣瘋狂顛簸直至深夜嗎?


    床頭櫃上的煙灰缸下麵齊整地壓著十張百元大鈔,這個不識規距的女人,有這樣付款的嗎;這不是像大庭廣眾拿酒潑我臉上一樣。看來還是初諳此道的,還別說,這女人身上滑溜溜的讓人愛不釋手,她叫什麽,我眨巴著眼睛一時還真想不起來,記得是給了她名片的,但願她會再次光顧。


    洗澡、刮胡子,朝嘴裏噴射清新劑,把昨晚的酒色遮掩幹淨。套上白色的短袖襯衫黑色的長褲,拎著那個名牌的手提包,我離開了房間,電梯上擁擠著好多的人,有個穿賓館製服的女孩朝我投過來蔑視的目光,我卻衝他綻放了笑臉,還布滿曖昧地眨了一個右眼,把她的臉燒得紅暈纏繞分外好看。


    從酒店裏出來,陽光普照刺得我的眼睛生疼,一片白雲點綴在天空,夏天的早上總是令人沉醉的,微微的海風迎麵吹來涼颼颼的舒適,街道空氣裏還彌漫著昨晚啤灑和香水的味道,露珠還殘留在路邊圓壇的花蕊上,說不出的芬芳和美好在空氣裏往返飄蕩著。我的樣子看起來不錯,像是某個外企公司的銷售經理,步伐急促行色勿忙想是去趕赴某個重要的約會。


    我租住的房子就在這四周,從繁華的馬路拐進去,一進小巷就遠沒有大馬路那般排場,騎樓在兩邊長起,一棟咬著一棟,留出這狹小的巷來,車輛斷然是進不了的。在這些巷裏走著走著,忽然就豁出一塊小空地來,守著三二株有了年紀的樹和一些雜草,倉倉促促成了一小公園,正在晨運的鄰居對身旁的老頭喋喋私語,並對我這晝伏夜出的職業指手劃腳。


    旁邊一幢烏灰色的樓房,遺留著以前建築的模式,現在看來竟有點不類不倫。我的屋裏卻裝修得低俗粗陋,牆上塗抹著豔麗的色彩,地下麵是五顏六色的水磨石,一張讓人想入非非的大床占據了整個房子的一半,裏麵充斥著煙味、酒味、汗味和香水味。床上橫躺著一俱女性的胴ti,那彎弓著的身子更像是一條煮熟了的大蝦,而且她還穿著紅色的衣裙。我適應著在黑暗裏看清她,但真的太黑暗,我沒能看清;但能有我房間的鑰匙的也唯隻有她,我的老板,更加確切地說是我的經紀人,這個不知叫張豔還是張燕或是根本真實就不是這名字的女人。


    她是我表姐的同學,那時候在我們北方的那個城市裏,我剛畢業正躊躇滿誌時刻預備著大顯身手,可是一紙通知卻把我打入無底的深淵,我被分配到了一個以窮山惡水著稱的小縣城裏當中學體育教師。那時我遲疑不決一方麵不願放棄這已來之不易的工作,一方麵尋找機會以便留在城市裏。表姐來了電話,說她正跟同學在一酒店裏喝酒聊天敘舊,讓我也過去,從小表姐處處占我的便宜,偷我的筆簿騙我兜裏的糖果,這大好的機會說不定又是一處陷阱,我數了數兜裏僅存的六百多塊錢,咬牙打了一出租車趕去,很有點大義凜然赴湯蹈火的感覺。


    她給我介紹了這位不知是豔或燕的女同學,她說她正從南方迴來。她頂著一頭雜亂無章但別出心裁的暗褐色短發,一襲輕薄的連衣裙,兩根細帶深陷在肩膀豐腴的肉裏。我的目光久久地彌留在她胸前的一抹雪白上,一條深邃的溝壑更顯出峰巒的高聳。“有你這樣看人的嗎?”她落落大方地說,樣子極像港台的那些明星。我很尷尬收迴了目光,把臉轉向表姐這邊,她說:“我們正談起你,不如到南方發展。”


    那正是我極為向往的地方,我的師兄們我四周的很多朋友都一隻隻急不可奈地往那邊跳,一迴家就腰纏萬貫一副經了風雨見慣了世麵的大無畏嘴臉,說起話來也大著舌頭,夾了些不著腔調的粵味,似乎那邊滿地黃金任人巧取豪奪一般。“我到南方做什麽工作。”我盡量隱藏著內心的激動,把話說得平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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