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敘白迴來的時候瞿朗已經洗漱完。吃過早餐,瞿朗在玄關櫃上拿迴手機開機,給許良蘊發消息道歉,幾分鍾後,許良蘊迴過來一個苦笑的表情。


    怎麽想這事都做得不太地道,但除了道歉,瞿朗也想不到別的補償方法,放下手機時懊惱地嘖了聲。


    “不舒服嗎?”周敘白收拾好餐桌,給瞿朗倒了杯溫水。


    瞿朗抬下巴示意他把水放茶幾上,往後靠在沙發上搖頭,說了聲:“沒有。”


    周敘白從茶幾前站直,上前一步傾身把手撐在瞿朗頭兩側的沙發背上,側過頭親了親他,然後說:“我要迴去一趟。”


    嘴唇分開,瞿朗訥然地“哦”了一聲。


    周敘白看他表情,解釋說:“迴去拿換洗的衣服。”


    “嗯……”瞿朗還是不太習慣這麽近距離地跟周敘白對視,飄開視線沒一會兒,忽然品出了周敘白話外的意思,倏地轉迴來,“嗯?換……你拿換洗的衣服幹嗎?你不迴家?”他有些急地坐直,“哪有住炮友”


    周敘白盯著瞿朗,臉上柔軟的神色淡了淡。


    頂著頭頂沉甸甸的視線,瞿朗抿住唇,心裏暗暗歎氣。


    抬眼發現周敘白還在看他,隻得不由不太自在地讓步,“你……你想住就住吧。”


    周敘白對瞿朗先前脫口而出的話不太滿意,卻也沒有在這關口要求什麽,手伸到瞿朗後背抱他一下,說道:“我很快迴來。”


    最先出現在瞿朗家裏的是周敘白的衣服鞋子,然後是周敘白的書和曲譜集。


    六月最後一個周末的早上,瞿朗下床時,在床頭櫃邊撿到了一隻不屬於自己的耳機,拿出門去找周敘白,看到周敘白在陽台上講電話,便將耳機放到了茶幾上,去衛生間洗漱,一低頭成雙成對的牙缸牙刷映入眼簾,他看了許久,才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是和周敘白同居了。


    過去九年瞿朗就算有交往對象也都是自己住的,因為他工作起來不分日夜,很難與誰步伐協調。


    他向來是有空休息沒空幾天不歸,現在家裏突然多出周敘白這麽個存在感強烈的人,加班晚了都要提前打電話報備一聲……說實話,他很不習慣。


    除了報備還有作息以前做運動員時,他朝五晚九雷打不動,後來接手譽騰,便是毫無規律可言,時不時熬夜連軸轉,睡到兩三點乍醒毫無睡意也常有。自從周敘白搬過來,晚上十一點一過,他是想睡也得睡不想睡也得睡,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再者就是私人空間的問題。


    瞿朗一個人住慣了,在自己家裏也不分什麽書房客廳,文件隨手放到哪裏都有可能,忙起來找個地方坐下就能辦公。


    不久前各大平台的熱搜榜被某地災情刷爆,他剛從公司迴來沒多久,看到消息立刻拉了個線上會決定捐款事宜。


    “五千萬救災款就夠多了,再加五千萬的物資,沒必要吧?”有人對瞿朗定下的數額提出質疑。譽騰不像國內那幾家龐然大物的互聯網公司,何必出這麽大的力?


    “五千萬物資是對外報價,”瞿朗說到這裏門口的密碼鎖響動,周敘白推門走了進來,他來不及收聲,後麵的話便順勢冒了出來,“實際成本是多少我們自己知道,”譽騰要捐的物資是藥品和衣物,無論是采購價還是生產成本與市麵上所知的都要差一大截,“花幾千萬的錢辦一個億的事,算是筆不錯的買賣了。”


    視頻會議裏其他人的聲音不斷從揚聲器裏傳出,明顯是在討論災情。


    瞿朗能感覺到周敘白在門口停了一瞬,背對著門口的後腦忽地發麻,生出了做虧心事被撞破的赧然與忐忑。


    這時再往書房走也晚了,而且轉念想想,也沒什麽好藏的,瞿朗心道,他就是這樣的人,做的就是這樣失望事,周敘白遲早要知道,不如該幹什麽幹什麽,於是就勢繼續往下說。


    凡事涉及到錢,便很赤裸,遠處的哭聲在這場會議中被具化成可見的利益,災譽騰要救,名譽騰也要,無論是出於人道主義還是商業考量。


    瞿朗語調平穩邏輯清晰,快速敲定方案後叮囑宣傳部門要盡快發出公告,畢竟現在的人忘性大,通常隻記第一名。後續營銷也得跟上,公司不是他一個人的,總不能讓譽騰的錢白花。


    掛斷視頻會議,瞿朗心裏火辣辣一片,合上電腦如常地迴頭跟周敘白打招唿,問他晚上吃什麽,周敘白的臉上看不出喜怒,說他在秋蓉那裏學了一道菜。


    這事說起來與九年前他們最初的矛盾如出一轍,之後誰都沒提,隻是晚上周敘白比平時沉默,無論是撫摸還是頂弄的力道都格外地重。


    結束後瞿朗問周敘白是不是生氣了,周敘白說沒有,隔了很久,又抱住他說:“瞿朗,你做事有自己的考量,不用向我證明什麽。”


    瞿朗從牙缸裏拿出牙刷擠上牙膏,思忖著周敘白當時的意思:他到底是失望了不想說,還是說自己想幹什麽幹什麽他不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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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還有一更,離徹底重圓還差點


    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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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早餐時,周敘白說早上接到的電話是經紀人打來的,他在國外有一場幾個月前就定下來的演出,已經拖了幾天,最遲今天下午今天出發。


    難得周末,瞿朗親自開車把周敘白送到機場,迴來路上轉去俱樂部,看了一下午七月挑戰賽的隊內資格賽,跟老楊聊了會兒天順便吃個便飯,到家時已經快九點。


    洗澡、檢查迴複工作郵件又花一個多小時,平時這個時候,周敘白該來敲書房的門了。


    還有點東西沒處理完,留著明天做也可以,瞿朗合上電腦迴臥室,躺到床上閉上眼睛。


    幾分鍾過去,他忽覺不對周敘白不在家,他不是想幾點睡就幾點睡嗎?


    睜眼看了會兒漆黑的天花板,瞿朗撐著坐起來按亮台燈,去書房拎迴臥室,就勢靠在床頭打算把剛才剩下的那點尾巴解決掉。


    可沒想到他低估了生物鍾的力量。


    周敘白跟他住了半個月,他就早睡了半個月,十一點一過,嗬欠連天,止都止不住,淚眼朦朧地看了會兒屏幕,不得不放棄抵抗,關燈睡覺。


    淩晨三點,他在夢裏一腳踩空遽然驚醒,下意識地摸向身邊,身邊隻有占據了半邊床鋪的空蕩。


    然後,半月以來,他第一次失眠了。


    慣得毛病。


    瞿朗躺了半小時沒睡著,幹脆起來工作。


    卻沒想到這隻是個開始,之後連續幾天他都隻有四五個小時的睡眠,甚至更少。


    之前他的睡眠質量就不怎麽好,這段時間糟糕得厲害,簡直像是迴到了很九年前那段頹廢的日子。


    馮欣出差迴來見到他眼下的黑眼圈嚇了一跳,以為是大師賽出了問題,忙打內線叫來項目組的負責人問話,得到的迴答是一切正常,再問瞿朗,他本人也說無事發生。


    擔憂之下,馮欣不得不上門視察,這一下,可叫她看出了端倪。


    瞿朗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過來,從她進門起就四處亂瞟,見她拿起茶幾上的曲譜集翻看,幹咳了兩聲心虛地提醒:“呃,欣姐,那個都是他手寫的,就這一份,你輕點翻,別給翻壞了。”


    “……”馮欣把曲譜集放下,轉過頭麵向瞿朗,半天才說:“我還納悶呢,人家許良蘊完全是按著你理想型長的你怎麽還看不上,鬧了半天……”


    瞿朗老早就接了杯水端在手上,一直沒找到機會給馮欣,這會兒小心地遞過去。


    馮欣接過水杯,說道:“你慌什麽,我還能罵你嗎?”


    她就是不理解不久前瞿朗還說和周敘白連朋友都做不上,怎麽她就出了趟差,迴來倆人就同居了?


    “你不是說你們不合嗎?”


    “……是不合。”瞿朗沒底氣地屈指搔了搔側頰。


    馮欣更不懂了,“那你還跟他摻和?”


    “……”這就說來話長了。


    瞿朗長話短說:“也就這一陣兒,等過段時間他覺得沒意思了,就結束了。”


    馮欣:“……”


    瞿朗話裏話外竟是完全不為自己考慮,她不由得問:“那你呢?”


    “我?”瞿朗笑道:“我沒關係。”


    他現在每過一天,身後都有一個巨大的倒計時提醒著他不要太沉浸。


    要說心理準備,他做得很充分即使最近和周敘白就像真情侶一樣住在一起,他也沒有鬆過口,始終以炮友來定義他們的關係,為的就是最後分開時能簡單一點。


    “我都可以。”瞿朗既是對馮欣解釋,也是在對自己說,“反正我喜歡他,怎麽都不吃虧嘛。”


    *


    紐約,卡內基音樂廳。


    周敘白穿著量身定製的演出服,在休息室的燈光下輕撫著琴鍵。


    他仿佛又迴到了二十多年前初見鋼琴的年齡,手指試探般稍稍用力,柔亮如鍾的音色在房間裏響起。


    單個的琴音被靈活的手指串聯在一起,漸漸地,涼滑的琴鍵被撫出了皮膚的觸感,瞿朗撐在鋼琴上忍著不發出聲音的樣子刷地在腦海中閃迴。


    周敘白驀地蜷起手指,閉上眼睛盡力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去,然後在工作人員的提示下起身,朝舞台通道走去。


    *


    “瞿總你看!”


    七月挑戰賽結束,譽騰俱樂部裏有幾個選手成績不錯,瞿朗特地去俱樂部給他們發了波獎金。


    許茜在外麵車裏等他,一見他出來,就把手機往他臉前懟。


    瞿朗往後撤開些,一眼看到了位於手機屏幕正中間的照片:昏暗的音樂廳裏,周敘白微低著頭安靜地坐在鋼琴前,單手觸碰琴鍵,有一隙仿佛黎明破曉的第一縷晨曦的光投落下來,將他與那架鋼琴襯得聖潔而又典雅。


    這是篇英文報道,標題起得很誇張,翻譯過來《觸碰上帝的靈魂之音:鋼琴大師周敘白卡內基獨奏會圓滿成功》。


    瞿朗大致掃了眼下麵的正文,不由得感歎國外媒體會誇,又是用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類比,又是什麽靈魂震顫、被上帝吻過的手指之類的,用詞極盡華麗、極限之能事,簡直把周敘白誇得天上有地上無。


    之後這篇報道被國內媒體轉載,周敘白的名字迅速登上了各大社交平台的熱搜。


    瞿朗掠過一堆尖叫的評論,推了下屏幕,示意許茜把手機收迴去。


    許茜收手鼓搗兩下,又懟迴來給瞿朗看:“還有這個!白宮都在邀請他去演出,這也太厲害了吧!早知道他之前在柳城開獨奏會的時候我也去聽聽了。”


    許茜調出來的是另一則新聞,標題是“靈魂之音或將響徹白宮”。


    如果報道裏說的是真的,那麽之後周敘白的名氣將再往上攀升一個台階,自此與同時代的其他音樂家拉開差距。未來會有更多的人仰望他,將他視為高懸在前路上的天邊月,因他的音樂戰栗哭泣,為他的俊美優雅傾倒。


    瞿朗一點也不驚訝在他心裏,周敘白合該如此。


    唯一令他有些觸動的是,要準備白宮演奏,周敘白短時間內應該都迴不了國了。


    許茜感歎著收迴手機,邊係安全帶邊說:“對了瞿總,還有幾天就到你生日了,今年你打算怎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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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


    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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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嫻去世之後,瞿朗就沒怎麽認真過過生日了。


    在國外的時候鍾麒好熱鬧,借著幫他慶生組過幾次局,迴國之後他每天忙工作,便換了老楊、馮欣和許茜替他記著,但他自己實在不上心,往往通個電話吃個便飯就敷衍過去。


    今年也沒什麽特別,瞿朗望向車窗外,不在意地答道:“再說。”


    許茜聽話音便知這是又要把生日當普通工作日過的意思,話題擱置,而後直到瞿朗生日當天,她都沒再多話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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