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懂人話是嗎?


    今天到底是哪裏出了錯,怎麽隨隨便便什麽人都覺得他可以被擺弄?


    是他的脾氣太好了?


    事實上他也隻是在家人朋友麵前比較好說話。


    ……好吧,在家人朋友之外,還要再加一個周敘白。


    “……”


    周敘白。


    瞿朗在心裏反反複複磋磨這個給他帶來一整晚鬱結的名字,有一瞬間,甚至幻視了多年前某場比賽的前夕周敘白總有辦法攪得他心神不寧。


    他從來都不是喜歡吃虧的人啊。


    身邊的人見瞿朗沒有反應,以為他是同意了,頓時一喜,用自以為極富魅力的聲音在他耳邊笑:“來,抓住我,我帶你出去。”


    瞿朗清雋的眉皺了皺,微笑著說:“好啊。”順勢用左手抓住了身邊人的手臂。


    男人見瞿朗朝自己笑,心裏砰砰直跳,扶著他就要起身,誰知腿還沒伸直,就被重重按了迴去,訝異地轉頭,“你”


    瞿朗笑眯眯地收緊了按在男人胳膊上的手指,握力大到男人眼下的肌肉突地一跳。


    他下意識地要發火,可是瞿朗對他實在親昵,他又舍不得,隻得忍迴去勉強露出個笑臉,想要問問瞿朗是什麽意思。


    但瞿朗沒給他這個機會,手指扣住男人手臂上的某條筋絡再次收緊,男人的半邊肩膀頓時順著力道委頓下去,顧不上假裝風度,嘶聲抽氣,去掰瞿朗的手。


    就在這時,眼前的光影一暗,與酒吧格格不入的初冬冷霧的味道隨著一道陰影罩了下來。


    一隻白皙修長堪稱漂亮的手把住了瞿朗的手腕,男人急忙在疼痛中抬頭想要喊來人幫忙,不等看清對方的長相,就聽上方落下了一道沉緩的聲音:“鬆手。”


    周敘白的靠近驅散了酒吧裏無處不在的煩人酒氣與俗爛膩味的男士香,頗像是昏昏欲睡時貼到臉側的冰飲,或者惡心反胃時的一顆酸梅。


    瞳孔在晦暗中縮了縮,瞿朗瞥過隻是虛虛搭在自己腕上的手,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快過腦子,聽話地放輕了力道。


    男人立即抽手,扭身站起來不斷揉著被擰到快變形的手臂,額頭青筋暴突,氣急敗壞地罵了句“媽的”,又怕瞿朗和剛到的人再對他動手,迅速逃離了現場。


    瞿朗:“……”


    瞿朗的目光跟隨男人沒入舞池,收迴視線的同時放下手臂,卻又被周敘白撈了起來。


    他喝了酒,身上發著熱,越發顯得周敘白的手指幹燥冷涼。


    眼皮隨著驟然加快的脈搏一起狂跳,瞿朗抬眼,周敘白的手又握得緊了些,墨玉棋子似的黑眸盯著瞿朗,問:“走嗎?”


    瞿朗嘴唇微張,陷入了長久的怔忪。


    周圍在褪色。


    酒吧裏的人聲越喧囂,以瞿朗和周敘白為中心的周圍一片空間越安靜。


    混雜糅合幾乎要將人的嗅覺麻痹的香氣越泛濫,此時此刻在瞿朗記憶與鼻尖繚繞的味道越清新。


    身周糾纏的人影光線越繚亂,眼前俊雅如竹的周敘白越清晰。


    越壓製,越悸動。


    越悸動,越情濃。


    越情濃,便越……


    瞿朗眼簾垂下,偏開了頭。


    周敘白看不到他黑亮的眼睛,心中微刺,又問一遍:“瞿朗,走嗎?”


    “……”


    半晌,瞿朗握拳用力,把手從周敘白手中抽出,說道:“我自己能走。”


    周敘白的車停在酒吧外,後座的車門開著,車裏卻沒有人。


    昏暗的路燈下,有兩道緊貼在一起的影子抵在車邊,時不時在錯亂的唿吸與輕微的水漬聲中晃動。


    周敘白的一隻手還撐在開著的車門邊,另一隻手攬著瞿朗的腰,看起來像是在瞿朗想要坐進後座時,扶著腰把人扳過來按住親吻。


    愈趨激烈的糾纏中,搭在瞿朗後腰上的手往上移,托住瞿朗的背,用力把他壓向自己,另一隻手也從車門上挪開,按住了瞿朗的後頸。


    這或許不是接吻,或者不僅僅是接吻,而是在通過最親密的觸碰互相確認、發泄著什麽。


    抱著瞿朗的手臂收得極緊,緊到像是要把他整個人納進胸口,落下來的侵略性十足的吻帶著難以言說的憤恨,短暫分開時的間隙,拂過瞿朗鼻尖的氣流與撫摸瞿朗手腕的動作又溫柔到令人心悸,簡直矛盾至極。


    瞿朗除了最初迴應了幾下,之後都在被動承受,本就混沌的腦子被騰騰上湧的熱氣一蒸,更加迷蒙,換氣時竟然笑了一下。


    不斷摩挲著他側頸和耳根的手指一頓,“笑什麽?”周敘白抵著瞿朗的額頭,氣息不穩,嗓音也有些沙啞。


    瞿朗得空唿吸,喘了幾口氣才說:“笑你和以前一樣。”還是對他又愛又恨。


    “……”周敘白沒說話,低頭往下一壓,將瞿朗的笑意掩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玩樂盡興的人朝停車場走來,周敘白放開瞿朗,忍不住又親了親他,才盯著瞿朗濕潤發亮的眼睛,低聲說:“我送你。”


    瞿朗沒有意見,順從地坐進車裏,趁周敘白幫他係安全帶時看了眼導航上的定位,問:“這不是去我家吧?”


    “我家。”周敘白親了下他的嘴角,坐直發動車子。


    “……”瞿朗微訝地側目,目光往下:“繼續嗎?”


    周敘白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沒答,隻是經過藥店的時候停了次車,迴來時在瞿朗探究的視線中,將一個紙袋放到了後座上。


    車子開到了錦江汀的別墅外。


    周敘白先下車,繞到副駕駛打開車門幫閉目養神的瞿朗解開安全帶。


    瞿朗聽到聲響從困倦中睜眼:“到了?”然後抬頭看了眼籠罩在夜色中的院落,扶著車門下車。


    周敘白把車停到了車庫,帶著瞿朗進屋。


    瞿朗在房間裏的燈亮起時,從後麵拉住了周敘白的袖子,周敘白迴頭,他問:“你爸媽……沒在這裏吧?”


    上次來時,周敘白說過秋蓉和周德安搬去了市裏,但他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不在,”周敘白說,“這裏隻有我們。”


    “那就好。”瞿朗說著往前一步,側過頭去親周敘白的嘴唇。


    周敘白擋住他,冷靜得跟在停車場時判若兩人,“先去洗澡。”


    “……”瞿朗沒意思地“哦”一聲,跟著周敘白上樓。


    瞿朗曾經住過的那間客房近期打掃過,床單是新換過的,還有全套的換洗衣物放在床上。


    他拎起睡衣比量,目測很合身,轉頭意外地看周敘白,周敘白不躲也不避,說道:“我也去洗澡。”然後拉上了房間的門。


    “?”什麽情況?不是要繼續?這時候難道不該跟他一起洗嗎?


    “……”


    是周敘白太不好捉摸了,還是他喝了酒反應變遲鈍了?


    拿不準地走進浴室,瞿朗打開花灑,任由溫熱的水流沿著他的肌理流下,低頭有些模糊地想:需要……做些準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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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麽可能坑呢,這波連更夠意思伐?


    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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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在是業務不熟,瞿朗比平時多花了快二十分鍾才洗完澡,折騰了一番,從浴室裏出來時,酒都快醒了。


    房間裏靜悄悄的,外麵也沒有聲音,瞿朗看了眼關著的房門,走到床邊拿起扔在床上的手機,裏麵有兩條周敘白發來的消息


    周敘白:洗完澡記得吃藥


    周敘白:晚安


    瞿朗放眼在房間裏找,然後看到了床頭櫃上的溫水和醒酒藥。


    “……”


    晚安?


    耍他嗎?


    瞿朗就勢坐在床上拿過醒酒藥看瓶子後麵的配方,眼睛掃過一行行小字,卻一點也沒往心裏去,轉手擰開瓶蓋,停了停,又擰迴去,把藥瓶放迴床頭櫃,起身出門他就不是喜歡吃虧的人。對方是周敘白也不行。


    走廊上的聲控燈因為開門聲亮起,瞿朗停在隔壁門外,屈指在門板上扣了幾下,心裏想著隻要周敘白開門,他就直接揪著領子親上去。


    然而,敲門聲響過之後,迴應他的隻有夜晚的靜寂。


    “……”


    睡了?


    走廊上的聲控燈暗下去,有月光從走廊的窗子上灑進來。


    瞿朗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拿出手機給周敘白發了條消息:


    【你睡了?】


    半天沒有迴複。


    瞿朗想起很多年前,八點就跟他說晚安的周敘白,笑著收起了手機。


    不錯。


    周敘白真的不錯。


    真是好樣的。


    瞿朗忍了很久,才將踹門的衝動壓下去,轉身就要迴房間蓋被純睡覺,餘光不經意地瞥過走廊盡頭的琴房,驀地頓住了腳。


    他在原地靜立思索了片刻,迴過頭在晦暗中望著琴房關著的門,暴雨一樣的音符跨越九年的時間在他的心口敲打。


    越靠近走廊盡頭,空氣密度似乎就越低,身後仿佛有無數雙無形的手才推著他往前。


    不會吧。


    瞿朗這樣想著,卻側迴身,一步一步朝著琴房走近。


    推開琴房的門,流暢的琴聲果然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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