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華人青年,居然能夠成為位於義大利的遊艇集團首腦,這樣的能力、魄力,可說是萬中選一。


    「你爸的忌日到了,你給他上香了沒?」文傳鑫問道。提起早逝的獨子,他神情難掩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哀痛。


    「文老先生說笑了,我從小就沒有父親。」文景瑞在老人麵前態度不卑不亢,他語氣和善,可迴應的內容卻讓人無法親近他分毫。


    「你終究姓文,是文家人,你爸也走兩年了,你去上炷香吧,算是認祖歸宗,往後我走了,文家的一切都是你的。還有啊,你都幾歲了?還不快點定下來,生下文家長孫,傳宗接代……」無視孫子的話,文傳鑫自顧自的道。


    認祖歸宗,將文家偌大的家業留給自己?文景瑞聽了隻覺得好笑,那譏諷的笑容毫不掩飾地掛在嘴角,他拋開溫和的麵具,視線銳利地盯著眼前的老人,想著他果然是年紀大了,連自己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了。


    在他那個多情又濫情的父親的第三任妻子傳出懷了男孩的消息後,眼前的老人就將他叫到跟前來,用著高高在上,彷佛看什麽惡心蟲子般的厭惡眼神盯著他警告道——


    「讓你姓文已是對你最大的寬容,不要妄想本就不屬於你的東西,你弟弟才是文家的繼承人。」


    怎麽,現在要留給他了?要他認祖歸宗了?可是怎麽辦呢,現在的他怎會將文家產業放在眼底。


    「文家就剩你一人,你要負起責任,快生個兒子繼承香火!」年過七十的文傳鑫,事業江山掌握在手中,什麽都不缺了,最在意的便是已逝獨子的血脈還能不能延續。


    他想看見曾孫,想親手抱一抱軟軟的、小小的孩子……


    「我有個老友,孫女剛從英國完成學業迴來,年齡跟你相當,我安排你們見個麵,以結婚為前提交往吧。」


    給你三分顏色便開起染房來了。文景瑞心想。這老頭不隻忘了自己說過的話,更完完全全忘了上迴的見麵是如何不歡而散。


    「我再說一次,我的事你管不著。」


    文景瑞很清楚這個人為何會重新將心思放在他身上,因為兩年前,他的生父文淵華一家出國旅遊,卻不幸遭遇飛機失事而喪生,包括那同父異母,小他十八歲的弟弟。


    等文家真的後繼無人了,才想到他這個從來就不受歡迎的孩子,文景瑞隻覺得好笑,對著眼前的老人下最後通牒——


    「看在文淵華三十多年前的精血之恩,我再給你最後一次麵子,也是最後一次告訴你,我文景瑞跟你們文家沒有半點關係,你若再對我指手畫腳,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區區一個文氏金控我還不放在眼裏。」他冷冷的道。


    文傳鑫聽到這近似恐嚇的話語,嚴肅的五官不但不見半分怒意,反而興奮不已,認為這樣剽悍的性格才是文家人,他越看越覺得這個孫子順眼,越想要他繼承文氏金控,再為文家生下數個肖似自己的曾孫。


    「別再來煩我。」文景瑞說完,轉頭便走。


    看著文景瑞跟自己年輕時相似的脾氣,文傳鑫越看越是心癢,他以前怎麽會覺得這孩子的母親出身上不了台麵,而早早把他打發出去呢?


    思及文景瑞的生母,他頓時心念一動。


    「等等!你生個孩子,無論男女,隻要讓他姓文,讓他喊我曾祖父,文家的一切就都是他的,你爸爸留下來的也都給他。還有,我會把你母親遷進文家祖墳,跟你父親葬在一起。」


    聽到最後一句,文景瑞停下腳步,轉過身,滿是嘲諷的神情消失,換上的是嚴肅淩厲,他握緊拳頭,瞪著這該死的老人。


    辛苦拉拔他長大,在他十四歲那年操勞過度而去世的母親,是文景瑞唯一的弱點。


    而母親生前心心念念的便是父親,她最大也是最卑微的心願—— 生前她無法跟父親成為夫妻,希望起碼死後能成為文家媳婦,與父親合葬。


    當年他來到文家,哀求著讓母親葬進文家祖墳,文傳鑫隻有簡單三個字,「憑什麽?」


    快二十年了,母親的遺願一直放在文景瑞心中,本以為他這一生都不可能完成了,可老頭卻鬆了口,願意讓母親成為文家人,條件是要滿足他的私心……


    文景瑞有權有錢,想要的東西都能輕易得手,唯獨讓母親遷入文家祖墳,讓文家承認她這件事情,他無法用財富或權勢辦到。


    他深深、深深地凝視文傳鑫良久,而後頭也不迴的離開。


    噠噠的馬蹄聲快速而規律,伴隨著擦過頰邊的唿唿風聲,文景瑞輕扯韁繩,跑了數圈的馬兒嘶鳴一聲,步伐漸緩,最終停了下來,它不耐煩地噴氣,在馬場邊緣來迴踱步。


    意識到自己煩躁的情緒感染到了愛馬,文景瑞歉意滿滿地撫摸著時光的頸子,輕聲安撫,待馬兒情緒平複,他跨下馬背,馬場工作人員立刻過來協助,卻被他製止了,逕自牽著躁動的時光往專屬馬廄而去。


    通常他策馬奔馳數圈後,煩躁的心情、緊迫的工作壓力都會隨之化解,可如今連最愛的馬術運動也無法排解他的煩悶。


    「一個孩子,哈。」他冷笑出聲。


    文景瑞一點也不在乎文家的產業將會留給誰,他在乎的是已過世的母親至今仍孤孤單單的待在靈骨塔裏,而他隻要生下屬於他的孩子,就能讓母親遷進文家祖墳,與父親合葬。


    生個孩子不難,相信願意生他孩子的女人可以從台灣頭排隊到台灣尾,再不濟也可以到歐美找個代理孕母交差了事。


    可他從小便是個父不詳的孩子,自然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在父母非婚姻關係的狀態下出生,即使離婚,他也希望孩子知道自己的雙親是什麽人、隨時能見麵,而不是跟他一樣,飽受被同儕嘲笑奚落的滋味。


    「要去哪裏找個身體健康、人品佳,願意生下我的小孩後拿錢離婚的女人啊?」文景瑞思考著他孩子的媽該具備的條件。


    想想也可笑,一個人品好的女人又怎麽會肯拿了他的錢短暫嫁給他,等生下小孩後離婚呢?


    他不禁失笑,覺得自己真是太異想天開了,邊搖著頭邊牽著時光往前走去,就在快靠近馬廄時,他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外公,希恩病了,需要錢……」一個虛弱,正在苦苦哀求的女性嗓音傳進他耳中。


    「你媽呢?每個月給她的錢還不夠醫一個小孩子,錢都花到哪裏去了?」嚴厲又冷漠的長者無視她快要哭出來的語調,厲聲責備。


    文景瑞站在轉角,安撫時光不讓它出聲,仗著自己的所在位置不會被輕易發現之便,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幕。


    隻見一名被隨扈圍繞著,神情倨傲的老人用著排拒的眼神瞅著十步之外,表情局促、穿著平價服飾的憔悴女人。


    那女人不知是畏懼老人的氣勢,還是被他的問話嚇得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囁嚅地道:「媽、媽媽在歐洲,聯絡不到她,我是真的沒辦法了才來找外公……外公,希恩她……」


    「把你媽找出來解決這件事。」溫祖雄看也不看卑微小心的外孫女一眼,提腳走人。


    「外公、外公,請聽我說,希恩她……」見外公要走,女人慌了、亂了,急急忙忙要追上前說明情況。


    可溫祖雄頭也不迴的離開,還為了阻止她的糾纏讓隨扈擋下她,直到他上了車,離開了俱樂部,隨扈才放開她,逕自離開。


    女人眼睜睜看著溫祖雄離去,彷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頓時跌坐在地,大大的眼睛盛滿了絕望,而後痛哭出聲。


    「外公,希恩會死的……」她幹裂的嘴唇喃喃吐出話語,「我所有的存款都拿去付醫藥費還是不夠,手術也要好多錢,除了手術費,接下來還有看護以及其他的費用,前前後後要好多錢……」


    女人無視自己正坐在髒亂的地上,滿地的草和泥土弄髒了她的衣物,她隻是絕望地掩麵哭泣。「救救希恩,她不能死啊……隻要誰能救希恩,要我怎樣都可以,拜托救救她……」


    文景瑞不清楚她口中的希恩是什麽人,可這個女人就算化成灰他也認得,她叫溫希琳,與此同時,一段塵封在深處的記憶浮現,他眼神灼灼地看著哭泣不已的她,嘴角噙著笑。


    人品好、身體健康的女性,眼前就有一個,而方才發生的事情讓文景瑞知道,溫希琳急需要一筆錢,這樣豈不是剛剛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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