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亭一進辦公室,遠遠就聽見雲熙咆哮的聲音,聽著是在罵科研院的夥伴們,係統問題太多又沒有及時解決。她從沒有看過雲熙對外人這麽暴躁過,她猜想是不是昨天的事情讓他今天如此失常。

    雪亭以前就常跟雲熙說,不滿的情緒有時必須適當發泄,但是他一直不敢跟外人動怒、總是壓抑著自己,然後隻要他們之間一個小衝突,他就會轉移在她身上。

    「雪亭姐,早。」

    雪亭在走廊上遇到紅著眼的玫琳笑著跟她道早。

    「雲熙跟張亞兩人怎麽了?」

    「夥伴們昨天晚上沒有完成小雲老師的任務,今天問題還是很多,張亞在解釋原因,但是小雲老師根本不聽就開始發飆。我第一次看到他這樣,我們都很害怕。您可不可進去看看啊?」

    「我知道了,我過去看看!」

    雪亭很少進這個大辦公室,她不喜歡這一大片老舊的白色牆麵。偌大的會議室裏放著四排長條會議桌,坐滿了大約40多個位置,裏頭都是一群年輕工程師,此時他們一個個表情驚恐的站著、兩手放後麵低著頭,看著氣氛異常詭異,他們一看到她進來,隻是抬眼望向她,又是一副求救的眼神。

    雪亭看向會議室旁,一個2公尺長的大白板,上麵貼著不同顏色的便利貼,是大家的工作進度。現在不少便利貼都散落在地上,雲熙跟張亞在前麵對峙吵著,一看到她進來也都一起閉上嘴,現場安靜的,聽的到不知道誰的微信在遠遠的叮叮響。

    雲熙把頭撇向已經亂七八糟的白板,明顯不想讓她看到他動怒的表情。

    雲熙當然知道自己今早為什麽發脾氣,昨晚他一夜沒睡,痛苦的迴憶不斷侵蝕著他。自信早已被摧毀殆盡的他,這幾年利用家庭背景、學曆知識、以及權力地位來包裝自己。這幾年他好不容易習慣了,因為許風的出現,現在他卻開始莫名的躁動起來。

    雪亭看著很難得生氣的張亞低著頭不發一語,表情明顯的表示不太想要她靠近。雪亭知道張亞對她有點誤會,剛開始她也隻是無所謂的態度,但前一陣子雲熙告訴過她,科研院張亞及王常等人的一些事情,才知道張亞對雲熙的重要性。

    雪亭想,她不能去幹預雲熙的工作跟決定,她能做的隻是去安撫雲熙的情緒。

    她慢慢的走到雲熙麵前,背對工程師們不讓他們看見,用小指頭輕輕勾著雲熙的小指頭,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把自己身上的體溫跟情緒慢慢的傳給雲熙。

    雲熙知道雪亭在做什麽。

    以前隻要他一動怒,雪亭什麽話都不說的,隻是摟抱著他,讓他的頭靠在她胸前、聽著她緩慢的心跳跟唿吸,他可以從雪亭身上得到母親從不曾給他的溫暖跟安全感。

    雲熙利用雪亭傳送給他的溫度跟磁場,輕緩的深吸了幾口氣,把眼中的淚水硬呑了下去、把心中的躁動慢慢平息下來。但眼睛還是一直不敢看向雪亭。

    他真不想讓她看到他動怒,雲熙自己知道,他總是會把垃圾情緒丟給她。以前他可以向雪亭抱怨天、抱怨地、抱怨旁人,但這幾年他沒有發泄的出口,今天似乎就是把那壓力一次暴發出來。自認為這幾年的成長也許都隻是自己的自我感覺,他根本隻是壓抑的本事加強了而已。

    「張亞,跟我到辦公室。玫琳,你整理下這裏。」

    雲熙語氣平緩的交代著,恢複了原來冷靜的他。

    雲熙跟張亞一出去,其他人則都鬆了一口氣的跌坐在自己位子上,但那辦公室還是安靜的隻有聽到敲打鍵盤的聲音。

    .

    張亞一進八樓雲熙的辦公室後就用力關上門,語氣很不客氣的質問著雲熙。

    他剛才站在旁邊看的一清二楚雲熙跟雪亭兩個人的互動,而他這個腦袋就是聽李進的讒言一直轉不過來,他其實隻是擔心雲熙的專業判斷會被藍雪亭影響。

    「你跟藍雪亭到底什麽關係?我不希望你的名聲毀在她手裏啊。」

    「張亞,我們是不是應該來討論係統問題?」

    「雲熙,我不是不服你的領導,我真的很信任你,但在這個項目裏,你表現的太過異常了。雲老師及老蘇院士可是千萬拜訪我要照顧好你的。」

    雲熙很反感張亞這樣說,雖然他認為張亞說這話沒別的意思、張亞這大哥是真心為他好,但有多少人是在背後說他是靠著姥爺跟父親才拿到這個位置的?所以他每天過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除了證明自己真有能力外,也不能讓姥爺跟父親丟臉。

    「張亞,謝謝你的照顧,我隻是壓力太大了,你知道王常跟劉和一直在找我麻煩。你放心好了,我敢保證雪亭真的不是李進說的那種女人,如果你是擔心這個。」

    「王常跟劉和的事我倒不擔心,若王常再鬧我可以幫你去搞定他。但我是真擔心藍雪亭,男未婚、女未嫁的,若是你們雙方情投意合,我是真祝福你。但你人單純,我就擔心你會被藍雪亭欺騙感情。」

    「我跟雪亭是一起長大的發小,也是我交往了六年的前女友。我爸特意把她弄進項目裏,就是要我把她追迴來。我們可以開始討論昨天的係統問題了嗎?」

    雲熙看著張亞這頭技術控驢子不鬆口,隻好無奈的笑笑直接說了,隻見張亞張目結舌、一副不可置信的搖搖頭歎了口氣。

    ……

    雪亭在上周日跟雲熙一起在咖啡廳裏泡了一整天。

    她讓雲熙靠在她身上,訴說著這幾年他百般無聊的私生活、讓他們兩狂笑到流淚的相親經曆、他在讀博的課業內容、科研院裏大部份人對他能力的質疑、目前這些項目的困難。跟以前一樣,他不諱言的告訴雪亭他的所有心事,除了許風的那一段,他開不了口。

    那天,好幾次雲熙開口想跟雪亭去靜安公寓,但都被她巧妙的閃躲迴絕。一來是雪亭不想在她跟雲熙未來的道路不明朗之前,讓雲熙再次陷的太深,她太了解雲熙對感情的執著。二來是那屋子裏滿都是許風的東西,雲熙看到後做何感想?

    而她現在真的也是一朝被蛇咬,也很怕輕易一頭裁入感情中,連她如此信任的許風都會背叛她,難道雲熙以後不會?若再來一次,那刀子真的可能會讓自己再也不複生。

    不過,雪亭很久沒有這種被人這樣真誠疼愛的感覺,她享受著。也許不是她在陪伴雲熙,而是雲熙在給她溫暖及燭光。

    .

    剛才看到雲熙已熄了怒氣後,雪亭迴到辦公室,準備寫下周日雲熙跟她提的公安項目的需求建議。才坐了下來,微信的通知聲再次響起,她看到了“一輩子愛的許風”信息列又出現在了上頭。

    「我大約八點多到靜安公寓,密碼沒變吧?」

    雪亭鼻子哼出一氣、臉上一陣輕蔑表情,但心中卻掩藏不了一絲小小的喜悅升起,雖然有一小滴的眼淚又濕潤了眼眶,但這個淚似乎更像是一種期待。

    以前他們兩吵架時,其實她內心總是等待著許風過來找她,每次都不到半天,許風就會找一堆理由來逗她跟他說話。他們吵最久的一次是高二那次雪亭因為逼他念書吵架,許風有三天沒跟她說話。那一次,她後悔的不得了。這次呢?四年?

    雪亭看著微信想著,照理,她應該要很恨許風才對,但是,她真恨不起來。

    甚至於前兩年,雪亭心中總盼望著許風迴頭找她,再次見麵的場景她都想了幾百迴,就算是許風要她養翁曉宇的小孩,隻要許風開口,她什麽都願意。

    但近一年多來,她好像也慢慢的學會了一個人去生活,對於感情她也不再有期望。麵對那麽多的追求者,總像是在看著別人的戲,跟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

    偶爾,她會想起雲熙,這個她從小追隨的偶像,但她的心不再疼痛了,是否代表著雲熙也早已忘記她了。

    她難過的是,總有一天那些她曾經愛過的人,她忘不了,但他們卻會把她逐漸踢出記憶,好像不曾出現過在他們的生命中。對她而言這才是最可怕的,因為是否代表著她不曾在那一段時間活過?

    .

    「雪亭姐,您沒事吧?」

    「我沒事。」

    瑀柔又看到雪亭悲傷的看著手機在發呆,那迷人的桃花眼中又閃著淚光。

    「密碼沒變。」

    雪亭按下了綠色的發送鍵,一樣是那組密碼,120108,他們兩的定情日,她答應了他,這輩子隻愛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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