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許風在金雞湖畔的公寓裏專注的在做一家別墅的室內設計,已經來迴了五次了業主還是不滿意,他知道自己最近有點不在狀態點上,也許是前一陣子在準備產品演示分心了。

    許風雖然擁有一家自創的公司ft,專門研發生產居家安全產品ftlife,但爸爸許中魁那裏原有的裝修公司設計及工地,他也必須看著。

    四年前,舉家跟著他搬來到蘇州創業,許中魁的條件是許風也必須要扛起他們原有的家業。近幾年連鎖大型裝飾公司一家一家開、裝潢互聯網平台也因應而生,互聯網將市場擴大、但也將價格透明化,年輕人創業的小型設計公司雨後春筍似的冒出來,緊壓了他們這種傳統隻做工程的個體戶生存空間。

    但早在幾年前,許中魁還是貼近市場看到這趨勢,知道若沒有前端的設計能力是無法接單的,最後會淪落到隻能接,隻出一張圖紙又沒有什麽成本的裝飾公司下包,利潤卻當場被剝削2-3成,根本生存不下去。於是在許風念大學時,要他選了建築材料及設計相關的係所。

    許中魁是地道的上海人,卻隻是連小學都沒有畢業的窮小子。早期他在工地跟其他人一樣幹活,但是為人豪爽、會照顧其他夥伴、幫大家協調工事,自然而然成了領頭的包工頭,之後開始承攬大大小小的工程。近二十多年改革開放,許中魁搭上建設大車,成立了一家屬於自己的裝修公司,養了十多對夫妻檔基本工班,然後慢慢攢下了小區裏十棟老公房。

    許風的媽媽解月也是上海人,有著一雙細長又迷人的丹鳳眼,個性樂善好施。小學畢業後本來可以繼續讀中學的,但家人為了讓哥哥可以順利念書,所以早早把她嫁了當初算有錢的許中魁。但還好許中魁為人忠厚又疼老婆,兩人婚後感情相當好。

    他們兩結婚沒多久有了許風。這個兒子他們寶貝的不得了,但是當時許中魁在創業,每天都必須跑工地,而解月自然要跟著他幫忙打理很多工班的起居,因此夫妻兩若都不在家時,隻好把許風托給了住在正對麵,當時隻是一個道路維修工的藍龍池。而對藍家來說隻是多一張口吃飯、連床都沒有多一張的,但每個月還可以多一份豐厚的補貼,何樂而不為。

    所以一直到上高中前,藍雪亭隻能把許風一直帶在身邊,因為她等於要幫媽媽分擔白天照顧許風的工作。

    許風從小就是一個男性荷爾蒙爆棚的小孩,加上父母的太過寵愛,又野又皮、在學校常惹是生非,但是媽媽解月會做人,用錢搞定學校的大小公共事務,因此師長們對許風也隻能盡量容忍。

    許風連爸媽都不怕,唯一鎮的住他的隻有藍雪亭。兩個人的外表以及感情在外人看來,就像親姐弟一般,盡管藍雪亭隻長了許風半年大。

    藍雪亭長得較為早熟、而且個性也大氣,因此從小這個小區幾個同齡的小孩都以她為首,而許風自然成了藍雪亭隨身不離的小跟班。

    .

    他們兩這種關係一直到高中才開始改變,在他從四樓窗口偷看到雲熙在雪亭家門前那棵梧桐樹下親吻了雪亭後。

    當時許風蒙了,他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雖然他知道雲熙喜歡雪亭,但許風卻一直認為雪亭是把心放在他身上的。

    雖然雪亭還是一直在身邊照顧著他沒離開過,但許風明顯的感覺整個都不對了。

    他的心開始陷入一片黑暗、混亂中。

    從那時候開始,許風個性收斂了很多,跟以前比真是180度的改變。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為長大懂事了、穩重了、還是因為看到雪亭跟雲熙甜蜜的在一起。

    從那時起,他一直都快樂不起來,直到他終於等到大三雪亭跟雲熙感情發生了變化。

    ……

    四年前,許風跟雪亭兩人偷偷去辦了離婚。他們兩人隱瞞雙方家人說隻是吵架暫時分居。

    因為許風爸爸長年一直都在工地,吸進太多灰塵及甲酫,幾年前發現肺部有細胞增生情況,雖然目前追蹤中還是良性,但許風為了不讓他父親操心增加惡化概率,他請求雪亭不要跟他父母說他們兩離婚的事,他們兩的約定是四年。

    許風跟父母說,因為雪亭很喜歡目前的工作,公司又在上海,因此暫時不跟他到蘇州。而兩人也商量好,等到他這裏的事業穩定了再迴上海,或是到時看雪亭的狀況再接她到蘇州。所以許風一直騙父母,說每個月他都會迴靜安公寓去看雪亭。

    許風跟雪亭離婚後,跟著大學同學翁曉宇到蘇州創業,並跟翁曉宇同居了一陣子,當然這件事沒敢讓父母知道。

    但當許風跟雪亭離婚沒多久,其實就開始後悔了,他發現自己根本放不下雪亭。

    這樣的生活不到一年的時間,跟他同居的翁曉宇就實在受不了。最後她選擇暫時退出了許風的私生活。並跟許風說,她願意等到他忘掉藍雪亭。

    許風跟翁曉宇兩人雖然在私生活無法融合,但是他們兩在工作上卻配合的出奇的好。

    ……

    此時在昏暗桌燈下的許風,直盯看著筆電上那別墅的效果圖,但腦子一點創意及想法都沒有。

    許風走到陽台做了一下深唿吸。

    外麵金雞湖四周燈光燦爛,象徵著蘇州的高端生活開啓。但許風看著眼前這一切,已經沒有讓他像前幾年一樣感到生意機會而興奮,那閃閃的燈光反而讓他很煩躁。

    當他麵對著湖中心,沉思著那別墅的設計時,微信的通話聲響起打破那公寓中的寧靜。

    許風很不喜歡在晚上接電話,因為他需要安靜的空間去創作,公司裏的人及曉宇都知道他這個習慣。隻有一個人才會這樣肆無忌憚的打電話來。

    「什麽時候迴來看看天旻啊?他很想你呀,對不對啊,天旻?」

    許風媽熱情的聲音從手機傳來,但小孩的聲音卻讓許風更陷入焦慮,他情緒整個低落了下來,隻想快點把電話給掛了。

    「忙,最近不會迴去,我在弄爸那個別墅,掛了。」

    「隻說忙,你都多久沒迴來看看天旻了?前兩天我打電話給雪亭,她從廣州迴上海了,這周六我要帶天旻去上海讓她看下,你去不去?」

    「嗯。」

    「許風,想她,就去看看她吧。」

    「我忙,掛電話了。」

    許風掛了電話把手機丟到旁邊,是因為小孩的聲音、還是聽到他媽媽說雪亭的消息,讓他的心又開始焦躁不安起來。他幹嘛把自己弄的那麽忙,不就是為痲痹自己的感情嗎?

    他知道媽媽都有在跟雪亭連絡,也常去上海看她。他不時從媽媽那裏知道雪亭的事,她現在在那個城市做項目、那天又迴到了上海。易樹也有跟他說,這四年來她一直單身著,甚至連一個男人都不曾出現在她私生活裏。

    還有,靜安公寓裏,一切如舊。

    .

    許風全身無力的攤靠在那柔軟的灰色大沙發上,望向電視牆上的那一個銀色扁額,“風花雪月亭“,這是他親手做的,原先它是掛在靜安公寓裏的門上。

    當初他從靜安公寓裏隻帶走了這樣東西。

    許風望向窗外金雞湖畔象征繁華的燈光,腦子中卻突然浮現上海小區門前那棵樸實的梧桐樹。那裏不隻有雲熙跟雪亭,也有他跟雪亭的一切迴憶。

    他搖搖著頭輕笑著,他想的真是那棵梧桐樹嗎?還是,他心中思念的是黃色落葉下的那個身影。

    許風再迴望向電視牆上“風花雪月亭“的那個匾額,那是他送給雪亭的生日禮物,一個家。

    他再次輕輕自嘲的笑了一下,他實在不想承認,但是事實是,最近他盯著那個匾額發呆的時間變多了。

    公寓裏安靜的他都聽的到自己的心跳聲、以及那雙桃花眼下長長的睫毛落下的聲音。

    許風看向那雙雖因在工地做粗活而滿是厚繭、但雪亭卻不在乎的把它放在她柔軟的身上溫存著的雙手,許風似乎再次感覺到了溫暖。

    他把那感到溫熱的雙手蓋住那雙雪亭最愛親吻的丹鳳眼,那曾經握住幸福的手掌裏,瞬間變的濕濕熱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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