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敬宗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這一個碩大的城池憑空建起來,恐怕沒有財力支撐永遠都是紙上談兵。


    方炎在月色下一襲青衫,衝著許敬宗微微一笑,頗有儒將之風,示意虎頭拿個盒子過來,虎頭拿著一個古色古香的木盒子,這裏麵有一顆南詔貢獻的夜明珠,方炎取出這顆夜明珠,把空盒遞給了許敬宗說道:“你看著這個盒子,我讓你做的就是帶著這個空盒子前往高句麗。”


    然後方炎把夜明珠又放進許敬宗手裏捧著的盒子裏微微笑道:“然後把屬於高句麗的明珠連著盒子帶迴來,送給陛下。”


    “買櫝還珠?”


    “不錯。”方炎笑了笑:“高句麗有很多海產,鹽巴,甚至還有很多人參,以及名貴的紫水晶,海產可以運迴來賣給民眾;鹽巴可以賣給國家;人參這東西上了歲數的人都喜歡,據說可以強身健體,據說還有一種上千年的紅色人參甚至還能徐壽延年;閃閃發亮的紫水晶西邊的那些人都沒見過,他們願意用十來頭牛羊的價格換一塊閃閃發亮的寶石,這不都是賺錢自足的生意嗎?”


    許敬宗剛開始還不明白方炎給他一個空盒子的意思,現在他明白了,方候爺這是要讓他買櫝還珠,帶著這份地圖和挑選出來的人手,前往高句麗,在高句麗當地做貿易,然後再用做了貿易的錢把高句麗建設成功,再帶著榮耀和光芒迴來。


    許敬宗看了一眼桌上鋪著的宏偉地圖,又看了看自己手裏裝著夜明珠的盒子,感覺自己幹的這件事並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這件事如果真的能幹成,恐怕會是千古流傳的一件事啊!


    從把一個貧瘠的不毛之地變成一個方炎圖紙上複雜又堅固的城池,裏麵就像是長安一樣繁榮昌盛,想想看就覺得這恐怕是真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份豐功偉業。


    許敬宗思索了一會:“買櫝還珠,此次動行,我願為馬前卒不負陛下和侯爺厚望,構建一座天下第一的城池出來,侯爺放心,我這就迴去安排家眷準備準備,等到聖旨下來就立即動身。”


    說完許敬宗就要走,方炎嘴角抽了抽:“慢著……你先把我的盒子和夜明珠放下再走……”


    “……”


    許敬宗哭喪著臉,這點小心思都被發現了哭喪道:“侯爺我好歹也答應了,你讓我占點便宜有個寶物傍身在外麵不是也安全點嗎?”


    方炎笑道:“有就老話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東西是價值連城,但是放在你身上就是禍害,你想想看那些和我們有滅國之仇的高句麗人,要是聽說了你有一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恐怕你在帳篷裏睡一覺,腦袋和夜明珠都不翼而飛了。你這次出行,我為你準備的不是這些,而是一隻強有力的軍隊和各種構建城池的工匠人才,這才是根本。”


    許敬宗感覺脖子上一涼,是這麽個道理,訕訕的放下了夜明珠,和李承乾還有方炎商議此事通宵達旦,一直到了第二天天色蒙蒙亮坊間門開了,許敬宗才返迴家中,這下他是不去也得去了,因為第二天方炎的湊折就呈上了李二的案牘。


    這是一片很長的奏折,長到李二一截案牘上都放下來了。上麵方炎用洋洋灑灑的幾萬字描述了,包括如何遷移居民,如何分批遷入,糧草如何分配,建築材料和用工,以及自願遷移的居民可以在當地享有各種鐵鹽賦稅的減免,當然是有時間限製的,根據發展情況可以先定為五年或者十年,另外還呈上這次出行的人員名單,包括他們的職位分配,已經那些青山書院裏學成的學生,專精某個專業,比如說治火藥專精爆破,比如建築工程,甚至就連城市下水、護城河都有專業的人士來構建,還有沿著海邊設立的海港,而這個工程的整個工期是五年。


    最後一張單獨的紙上,方炎送上了那張宏偉的地圖,李二一點一點看過地圖的每一個地方,用手撫摸過沒一個地方,手都有點微微發抖。


    李二不是沒有考慮過在高句麗構建城池,他也知道這個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但是他的想象中沒有這麽宏偉壯觀,如果這個城池真的能過建立起來,恐怕就是大唐第一城了吧?


    有了這樣一座繁榮堅固的城池,哪怕他哪一天賓天了,恐怕高句麗新羅百濟恐怕幾百年內都不會再有戰事,大唐的東邊會再無戰事。


    而且方炎在最後一冊上詳細說明了這個地方地裏的重要性,沿海進可攻退可守,而且方炎還說其實大唐下麵和東麵隔著大海還有很大片的土地,那些土地上的東西如果能帶迴來,是難以想象的,這也是為什麽方炎一定要建造海港的願意之一,另外如果由東大陸的那些金發碧眼的人坐船過來想要攻擊大唐,那麽這裏就是海戰最好的地域,可以給本土大唐減少傷害,增加緩衝帶,哪怕真的敵人踏上了大唐的國土,那麽他們的補給線也會拉長十幾倍,大唐的鐵騎隻需要不斷的騷擾他們的補給線,敵人沒吃的沒喝的,還能繼續打仗嗎?


    李二是想做千古一帝的人,他不甘心版圖就這麽大,事實上他對土地的渴望從未停止過,而方炎這個構想在他有生之年又給了他希望,包括之前那些青山學院裏的學習新式學問的學生,在這裏都有了用武之地,這點也是李二沒有想到的,但是方炎好像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有過詳細構想了一般。


    李二讓人把那張城池的圖掛在了身後,站起來眯著眼睛看著那張地圖,長孫無忌和房玄齡在下方跪坐著,整整一下午,李二都在看著這張圖,長孫無忌和房玄齡也不敢開口,怕是李二看圖看的魔怔的了。


    直到天色漸黑,暮色靄靄,光線已經不清楚了,李二才揉了揉眼睛,轉過身來一雙虎目熠熠發光:“告訴方炎,他的奏章朕準了,人員配置也按照他的安排來做,另外朕可以讓出這五年票號的利潤讓他用於建設城池,我看他五年時間內能不能給朕一座這樣世上的第一城!”


    長孫無忌和房玄齡看到李二的模樣,好像又看到了那個年少縱馬狂奔充滿了活力的李二,不由的相視一笑,這樣的李二他們可是很多年都沒有見過了,叩首喊喏。


    幾日之後,長安城門開,許敬宗撩著袍子一角訓斥下人看有沒有東西遺漏的,狄仁傑正靠在馬車欄杆上拿著一個本子,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如果走近一點,可以發現上麵還有圖,是一個三角形的采石機器,狄仁傑好像正在計算力臂。


    武照穿著一襲男士青衫,頭上戴著黑色紗網攏巾把頭發豎在攏紗之中,唇紅齒白,任誰看了都暗暗誇讚一聲好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方炎給武照也保舉了一個身份,是監工,主要還是許敬宗不放心,武照可不是省油的燈,看著歲數不大,但是查賬管賬卻是一把好手,有她在諒許敬宗有些花花心思也不敢用。


    剩下的還有十幾位青山書院的學生,這些人裏麵不乏王宮貴胄的子弟,但都穿著粗布麻衣,表示這次出世不成功便不錦衣還鄉的決心。


    方炎給每人準備了薄酒一杯,今天的風很大,方炎先把一杯薄酒敬了天地,對所有人說道:“方某領了聖旨,先代陛下敬各位一杯,陛下說了,五年之後等你們錦衣還鄉。”


    “謝過陛下!!”許敬宗為首,狄仁傑武照站在他身後,青山書院的學生還有能工巧匠依次排開,不算百姓,這些人就有百名之多,眾人跪拜站起來,紛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然後方炎又到了一杯薄酒:“這第二杯是我敬你們的,希望你們這次一帆風順建立前無古人之功!”


    “謝過侯爺!”眾人再飲一杯。


    方炎有端起了第三杯酒肅穆的看著眾人:“這第三杯酒,是我代替天下黎明百姓進你們,希望你們能平安歸來,誰不好好的迴來,我就去敲你們的墓碑,讓你們在地下也睡不安穩。”


    這句話一出,雖然方炎像是說笑一般,可是已經紅了眼圈,眾人仰頭喝下這杯酒,眼圈也都紅了,武照哭哭啼啼的說道:“老師,你真是太壞了,本來人家都想好了這次出門不哭的,硬生生把人家的眼淚催下來了。”


    方炎揉了揉眼角,笑了笑喃喃說道:“哪裏來的的沙子。”然後抬了抬手,虎頭長長的喊了一聲:“起行嘍!”,這一聲似乎都在長安城上久久迴蕩。


    方炎目送著車隊動行,許敬宗哭喪著臉衝著方炎拱了拱手,歎息了一聲;而狄仁傑沒心沒肺的衝著方炎嘿嘿一笑,方炎知道等這個有點黝黑的少年郎迴來,會是另外一方景象,武照還捏著一塊手帕擦眼淚,車子從方炎身邊走過的時候,武照還哭哭啼啼的說:“老師,你能不能再念一邊明月幾時有?我都沒聽過呢!”


    方炎點了點頭,揚聲念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起舞弄清影,高處不勝寒,何似在人間!”


    這一番和在酒樓中那種玉盤兒溫婉的唱曲方法又大有不同,慷慨激昂豪邁並發,眾人沉重的心情也因為這一首詞變得開朗起來,在馬車上紛紛迴首給送別的人揮手告別。


    方炎是最後走的,他的手一直捅在袖口裏久久的看著車隊已經沒影了,還那麽站著,虎頭知道自家侯爺有的時候和別人不一樣,所以也不出聲,拿著傘站在一邊給方炎遮陽就讓方炎這麽靜靜的看著。


    一直到太陽落了西邊,車隊早就消失在地平線上的時候,方炎才好像迴過神一樣,對虎頭說:“迴府吧。”虎頭點了點頭,趕著馬車迴府,虎頭注意到自家侯爺臉上還是有兩行清淚,撇了撇嘴,知道自家侯爺雖然嘴上不饒人,可是心軟著呢,最看重相遇和離別,表麵上和這些學生並無太多交集,但是侯爺對他們都是有感情的,就像是上次和羅郡主分別一樣,侯爺可是在樹下坐了一晚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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