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又重新提起此事,不光是方炎這次贏了,要趁機為了他們李氏正名,也是為了要讓天下人重視皇權,承認科舉考試這些出生的寒門士子,這次這件事李二交給了方炎,方炎想來想去,朝中也有擅文者,但都不合適,而且重新修訂的氏族誌一定是要把李家放在第一位,這是個得罪人的活,究竟找誰好呢??


    方炎想來想去,還真想起一個個人名字來了,這個人叫許敬宗。


    細細這麽一迴想《全唐書》裏麵記載了這個人的一生,裏麵還有其二十幾首詞,但大多數是粉飾太平,歌功頌德的內容,沒有什麽深厚的意義,可以說唐朝第一馬屁王了,比方炎還要會拍李世民的馬屁,後來高宗即位之後,參加了武媚娘的革命集團之後,就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投機倒把份子,最後變成了一代奸相,但是他的父親是個老實人,叫許善心,是前朝隋朝時候的部級幹部,所以許敬宗這個人也可以說是幹部家庭出生,後來投靠了太上皇李淵,靠著文采斐然,詞語華麗,也謀得了一官半職。


    最出名的事情是,許敬宗在高句麗被大唐打下來之後,在太宗李世民馬前英姿颯爽筆走龍蛇寫過擬過一份詔書,通篇辭藻華麗縱橫無雙,深的李世民之心,李世民聽了之後感慨不已,就封了他一個文學館學士,兼任著作郎,現在應該還在國庫裏修史書吧?


    許敬宗後世會變成一個弄權的大奸臣甚至還幹出來和自己親兒子爭過老婆的事情,但是現在還沒有什麽起色,一個在國庫裏修史書的能有多少油水呢?但是那麽好的文筆不用又浪費了,方炎想了想,讓虎頭直接去修書館舍。


    修書館本身就是一個閑賦衙門,除了些愛舞文弄墨讀點古書的老頭子以外,正是年富力強三十多歲的許敬宗根本沒心麵對那一本本厚厚的史記,看著窗外燥熱正在發呆,他文采斐然才高八鬥,怎麽就淪落到這樣的清水衙門了呢?


    而且當朝一共二十四學士,他位列最後,就連上朝的時候他也是站在最後一排,毫無地位可言,正在許敬宗發呆埋怨的時候,方炎走了進來問道:“哪位是許敬宗,許舍人?”


    許敬宗抬頭瞟了一眼方炎,以為方炎年輕,又沒有穿朝服,假裝繼續辦公,不耐煩的問了一句:“有何貴幹?”


    隻見許敬宗長的倒是一表人才,兩撇胡須,白麵,唯獨眼神飄忽不定,這種麵相的人自古以來正人君子沒出過幾個,小人倒是不少。看著許敬宗翻白眼的模樣,方炎心裏一樂,倒是後世形容的許敬宗如出一轍,見沒人招唿,方炎坐下來喝了口茶笑了笑:“我找你自然是有事,現在有空閑嗎?”


    正是豔陽六月天,許敬宗一肚子火氣上來了:“沒看見再忙嗎?修築國史是能分心和含糊的事情嗎?你家主人是誰?”


    方炎笑了笑:“千陽候,鎮東將軍,方炎。”


    許敬宗先是愣了一愣,抬起頭鄭重的看了看方炎,方炎剛退朝腰間還掛著緋色魚袋,和一麵象征方家家主身份的和田玉玉牌,這不是名動長安、陛下眼前的大紅人方候爺還能有誰?許敬宗眼珠轉了轉,連忙推上笑臉,從桌子後麵弓著腰走了過來,朝著方炎深深的做了一輯,沒有和方炎打招唿,而先是清了清嗓子念了一首詩:“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


    念得是抑揚頓挫,包含感情,加上許敬宗刻意用情感渲染,倒是比方炎當年讀的時候還要動情不少,許敬宗念完恭敬的說道:“這首詩是鄙人最喜歡的一首著作,雖然沒有去過這詩中的場景,但每每賭起,都有一種向西眺望,隻見蒼茫雲海,山色空蒙的一種空靈浩蕩之感,簡直是當代第一佳作啊!方候爺文采非常,胸襟之廣闊,是乃我輩文人之楷模!”


    方炎聽了心裏更樂了,這許敬宗發現自己身份之後,話說的又好聽,不知道從哪聽到自己念過這首詩,這馬屁就來了,而且拍的不卑不亢是恰到好處,實在是個妙人啊!方炎卻笑道:“剛才看許舍人還很忙,這會得空了嗎?”


    這句話許敬宗非但是不覺的打臉,反而淡淡一笑說道:“修築國史雖然重要,但是屬下也知道方候爺日理萬機,必然有要是相商,鄙人就是再忙也要抽出時間先和方候爺先商要事。”


    不愧是未來五十年內最會投機倒把見利忘義之徒!這一番話說的,不但抬高了自己,又太高了方炎,而且態度跟之前簡直判若兩人,就是許敬宗的親爹站在這裏,估計許敬宗也就是如此了吧?而且他絲毫都沒有一點臉紅的感覺,方炎心底都忍不住要佩服許敬宗了,終於碰到一個臉皮比自己還要厚的人了。


    方炎淡淡的說道:“確實是有一件要事要辦,但是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


    許敬宗眼珠一轉,拱了拱手連忙說道:“下官知道長安平康坊有一好去處,不如晚上許某做東,請侯爺一敘,再商要事。”


    真是個會做人的,方炎笑了笑點頭帶著虎頭,在許敬宗熱情的歡送下來開了國書庫。


    虎頭出來趕著馬車朝著已經迴去的許敬宗背影啐了一口:“什麽玩意,剛開始少郎君進去的時候愛答不理,看出來少郎君的身份,又趨之若鶩。”


    就連虎頭都看出來,方炎能看不出來嗎?許敬宗這個人既然讓他碰見了,就有大用,不管這個人以後能不能憑借著奸詐位極人臣,但是被方炎注意到了,許敬宗就不會那麽順利了,方炎嘿嘿一樂,先迴府休息,到了晚上和王淼涵說了一聲不迴來了,沒等王淼涵反應過來,就帶著虎頭溜出侯府,去了平康坊。


    為什麽說許敬宗是個妙人呢?就說他選的這個地方就能看出來一二,古詩有雲:


    床前明月光,今夜宿平康。


    相見相思知何日,昨夜與嬌樂平康。


    人生得意須盡歡,流連忘返平康坊。


    ……


    當然這些都是方炎瞎編的,平康坊這個地方其實就是個妙地方,如果比作現代的話,一個才高八鬥的學生考上了清華北大,離人生贏家隻差這麽一步,要去哪裏瀟灑慶祝呢?當然是去燈紅酒綠的平康坊,然後找衣著襤褸酥胸半露的小姐姐們了啊?宵禁在這個坊間是不管用的,隻要你不出坊門,巡夜的武侯就不會管你,所以沒來過這裏都不算是人生贏家。


    方炎第一次來這裏,還要追溯到十年前了,那會和長安城裏一眾紈絝偷偷來這裏找樂子,火樹銀花徹夜笙簫記憶猶新,隻是之後方炎娶了王淼涵,就再也沒有機會到這裏來了,到了約好的地方,虎頭推開一個三十多歲風韻猶存的老鴇子,老鴇子正要蹙眉發怒,就看到方炎笑盈盈的掏出的金葉子,眼睛放光臉上笑開了花:“客官幾位,樓上上房請吧您……”


    方炎笑道:“許舍人在哪?”老鴇子笑眯眯的靠在方炎身上,袖子這麽一抬,方炎掌心裏金葉子就消失不見了,虎頭在旁邊不滿意的砸吧砸吧嘴,老鴇子挽著方炎的手故意用胸口靠在方炎手臂上帶著方炎上樓,還不忘招唿姑娘去伺候虎頭,虎頭頓時淹沒在一片胭脂水粉中,手忙腳亂的喊道:“侯爺……”但是這一聲才喊出來,就被姑娘用紅唇堵住了嘴。


    方炎笑了笑,跟著老鴇子進了上房,許敬宗已經坐在桌旁正在跟一個脂粉女子眉來眼去,眼看著手就要鑽進人家裙子裏去了,見方炎進來,許敬宗咳嗽了兩聲,那女子識趣的跟著老鴇子退了出來。


    許敬宗這才恭敬的給方炎行了個禮,微微笑道:“方候爺見笑了,我等讀書人,平日裏最喜詩詞,偶爾也來和這裏的姑娘談談風月論論曲樂歌賦,才子佳人也是傳為美談啊。”


    方炎哈哈一笑,來女票女昌就說來女票女昌的,說的這麽高雅的嗎?許敬宗這個人臉皮真是厚到一定的境界了。


    兩人坐下,推杯換盞酒過三巡,許敬宗忍不住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小心翼翼的問道:“方候爺,不知道是什麽要事要讓下官幫助,這事是大是小……”


    許敬宗今天對於方炎這個意外來客心裏頭也有點吃不準,方炎他是知道的,一個權傾大唐的侯爺,年輕輕輕,卻掌控著長安的經濟命脈,又是李二陛下眼前的大紅人,這樣一個人能讓他做什麽呢?


    方炎笑道:“本候也是聽聞許舍人文采斐然,特意從陛下那裏攬下這事,這件事辦好了名留青史不說,而且是件大事,辦好了有賞但是也有罰。”


    許敬宗饒是聰明,也猜測不到,心裏就像是貓撓癢癢似的:“鬥膽問一下侯爺,究竟是什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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