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比拚下去,兩敗俱傷,就看誰在那個關鍵節點上後退了。


    消息準確無誤的傳達到李二的案牘上,李二摸了摸下巴頦的胡須,虎目不是有精光乍現,苦笑對身邊的房玄齡和長孫無忌說:“這次可為難他了,他以前打仗也是這樣嗎?”長孫無忌微微躬了躬身子笑道:“據西北將領和隨行的東征將領當時的軍報來分析,方炎一向如此,事必躬親,幾乎沒有退路可走,但總能絕處逢生,陛下務必太過憂慮。”


    房玄齡坐在跟前也笑道:“方候爺粗中有細,吉人自有天相,這才剛剛開始,一定留有後手,隻不過他的思維和我們不太一樣,輔機(長孫無忌的字)和臣也揣測不出他的心思。”


    李二點了點頭,方炎這個滑頭侯爺在長安一直處於不上不下的位置,平時雖然也有小打小鬧,最近卻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李二怕方炎抵抗不住壓力,方炎一直順風順水從未嚐試過太大的失敗,這次萬一失敗,少年郎的心性肯定一敗塗地,自隋朝開始其實曆屆帝王都想削弱門閥士族的力量,但一直都沒有成功過,就算輪到他李二也一直畏手畏腳,涉及到門閥種姓的時候,也得退讓一步,李二沉吟了一會說道:“方炎如果張口求朕的話,能給他的援手也用上吧,朕不忍心看著他敗的太慘。”


    見李二心軟了,房玄齡和長孫無忌笑了笑點了點頭,今天房玄齡和長孫無忌兩人都到場了,就說明對這件事同樣也很擔憂,陛下現在鬆口了答應多少給方炎一些助力,方炎總算不是孤立無援了。


    古詩有雲:五陵少年金市東,笑入胡姬酒肆中。


    再看東西兩市,紅牆綠瓦,鱗次櫛比,人來人往,方炎在望月樓樓上看著下麵車水馬龍,坐在欄杆上嘴裏叼著一根小竹棍,穿越迴古代沒有香煙,倒是讓他把煙戒了,虎頭擔心的看著侯爺,生怕侯爺會想不開從望月樓上跳下去,看侯爺唏噓的胡渣,叼著小棍的模樣,最近侯爺最近是越來越憂桑了。


    這時跑上來一個小廝稟告道:“侯爺,今早咱們的商鋪所有貨品降價一成,過了約莫一個時辰,門閥的商鋪也降了一成,現在和我們價格一樣了。”


    方炎點了點頭叼著小棍問道:“票號那邊呢?”


    “票號這邊,我們沒有變動,而他們為了拉胡人外邦人辦理票引,現在已經是十厘的利息了。”小廝如實把打探的消息如實稟告。


    方炎眼前一亮,單手撐著欄杆翻了下來,看的虎頭心驚肉跳的,方炎撫掌大笑道:“大事可成!告訴所有的小廝還有方家陌生的麵孔,除了運行票號的錢留下以外,把所有錢都存進門閥的五氏錢庫裏!”


    小廝和虎頭迷惑的對視一眼,虎頭心說自家侯爺這幾天果然不正常,這不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嗎?不是應該讓別人把錢存到自家高陽票號裏才有錢賺嗎?怎麽現在反而要把錢存到敵人的五氏錢庫裏,這是什麽道理?


    虎頭擔憂的試著用手摸了摸方炎的額頭:“侯爺,你是不是發燒了?這樣做不對啊……”


    方炎笑著踢了虎頭屁股一腳:“還信不過侯爺我嗎?讓你去辦就去辦,哪來這麽多廢話!按照我的性格要是賠錢的買賣我能做嗎?咱們一個月之後見分曉!”


    虎頭齜牙咧嘴的摸了摸被踹疼的屁股,嘿嘿一笑看樣子侯爺知道踹他屁股,肯定是正常的,笑道:“行,我這就帶人去辦。”


    方炎笑道:“去吧,對了,不要派熟臉,找幾個生麵孔,把錢分成小筆,一筆一筆存進去,”別被發現了。


    虎頭笑道:“瞧好吧侯爺,這事交給我肯定妥妥的,這幾天就能弄完。”虎頭就是有點不放心,本來要下樓也停下了腳步:“就是……侯爺,您能不能提前把贏的辦法告訴我,我這心裏跟貓撓似的—難受。”


    方炎抬了抬腳作勢要踹,虎頭嘿嘿一笑沒等方炎踹過來就跑掉了。


    方炎帶著微笑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商販,價格戰不過是個幌子,現在兩方所有的價格都壓到了原先的七成,就算有些貨物還有利潤,但也不大了,這隻是表麵的導火線,真正決戰的地方還是在票號裏!成敗在此一舉!


    山東望族那邊一直在等方炎降價的消息,但是等了一整天都沒有等到,茶水都已經喝了幾泡,茶葉已經沒有顏色了,盧氏憋不住了問道:“我們今天早上降價之後,方家就遲遲沒有了動靜,是不是有別的招數了?”


    崔耕端著一個玉杯,杯中就是方家的西域葡萄釀,現在就連原本高昂的葡萄釀也變成了便宜貨,這兩天他們和方炎在暗中比價,市場價格一落千丈,東西兩市的商人全是苦不堪言,你想想看,平時能賣十錢的東西,現在隻能賣七錢了,這裏麵再扣掉大唐的賦稅,根本不賺錢,有的貨物甚至都是賠錢再賣,這就是傳說中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崔耕想了想除了價格戰,好像方炎也掀不起大浪來了,他們不怕方炎主動動武,方炎如果動手正好落了天下人的口實,到時候他們得了這個把柄,可以煽動天下士子口攻筆伐,曾經曆史上有多少有名望的人不都是這麽被黑死的?


    想到這裏崔耕笑了笑分析道:“我看這位方候爺是黔驢技窮了,就差動武了,到底是馬上將軍,這一點小難就受不了了。”


    其他幾氏也覺得崔耕說的有道理,其中一人問道:“那現在我們怎麽辦?把價格調迴來嗎?”


    崔耕搖了搖頭:“咱們調價格,方炎肯定也會跟著調,到時候不是又變成平局了嗎?現在我們還占著上風,貨物不是大頭,而是票號,隻要高陽票號被我們擊垮了,方炎就一敗塗地,長安的市場就徹底屬於咱們了。”


    眾人眼睛一亮,崔氏不愧是豪門大族,目光甚是長遠,貨物價格耗上一段時間,虧損對他們來不過是犛牛身上一撮毛,而且這個損失各族平攤,就更少了。但是對於小門小戶的方炎卻是傷筋動骨的,他們耗得起!


    崔耕說道:“敵不動我不動,還是每天監視,有情況了,我們就及時對應,這局我們贏定了!”眾人點頭稱是。


    就在五氏打定主意贏了這場的時候,虎頭在一個茶樓裏,指揮著府裏新招來的小廝,還有許多不曾拋頭露麵的婢女拿著一袋袋的銅幣,或者讓上了歲數的府兵假裝成商賈帶著一小匣子的金葉子去五氏錢庫存錢,隻辦理錢庫的存貯業務,幾乎不停不休,還讓這些人保密打死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


    這家望月茶樓就是自家侯爺新的產業,就是因為在西市裏近,很多事情可以在這裏辦,人來人往都神色匆匆的,沒有人會注意到你,這就是侯爺所說的大隱隱於市吧?虎頭坐在桌子旁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茶水,跟著侯爺就是好,自己好像都成了文化人似的。


    一疊疊印著五氏錢庫印章和西市長官印章的錢引在虎頭的麵前的桌子上飛速的積累了起來。虎頭按照價格大小分別放在小箱子裏,然後在賬冊上記錄了賬目,這十來天足足積累了有五隻大箱子,十隻小箱子,總計金子一百斤,銅幣八十萬貫,庫房裏還有一半金子,是侯爺後來夜裏偷偷讓人送來的,說這是千陽縣家裏壓箱底的救命錢,這次也用上了,虎頭盤算的時候才想到原來咱們方家已經這麽有錢了,但是同時也越發的擔心,這麽大一筆錢,要是五氏後麵不還給他們怎麽辦?


    虎頭這邊擔憂的時候,五氏錢庫的掌櫃卻樂的合不攏嘴,這幾天好像突然方家的高陽票號開始收緊,一直到半晌午才開門做生意,即使開了門,進去辦理票引的人也越來越少,為啥呢?因為人都到他們五氏錢庫裏來了!這幾天一共收了一百多斤金子,近百萬銅幣的存款,要知道光是利息這錢都不是一筆小數目,不過辦理錢引的外邦人都來了,這錢最多等到外邦人一個月之內迴到外邦領現錢的時候,這錢就翻成十倍迴來了!


    這麽多錢的十分之一是多少?五氏錢庫的掌櫃做夢都能笑醒了,怪不得幾個氏族都打定主意要在西市讓票號站穩腳跟,這錢來的太容易了!等這兩天把賬本報上去,下個月他的月錢就能翻倍了吧?掌櫃靠在櫃台上看著來往的人眼睛裏全是金子的光芒。


    方炎這幾天沒有外出,偶爾出門,也就是在方府外麵轉了轉,把自己的兒子方小喜抱在自己脖子上,方小喜高興的唿喊:“騎……騎大馬!”方炎就跑起來方小喜在他肩膀上張開雙手就像是小鳥的翅膀一樣,在微風中高喊,跑累了,方炎就在路邊的醪糟攤上買一碗溫溫的加了蔗糖一文錢一碗的醪糟,店裏大娘喜歡逗弄方小喜,老是喜歡看穿開襠褲方小喜的小雀雀,有的時候還用手摸一摸,還說這麽小雀雀就這麽大,長大了也是個有本事的,像方候爺一樣頂天立地的男人,方小喜不好意思的就紅了臉,躲在方炎懷裏像個鴕鳥似的不露頭。


    喝完醪糟,方炎趁著大娘忙著招唿其他客人的時候,扔下兩個銅板走了,怕是走晚了大娘不收錢還得拉扯一翻,雖然現在生活比以前好了,但是不能欠賬,方家的人都記著方候爺這句話,誰出們采買都是一樣,沒有例外。


    方炎帶著方小喜在街上閑逛,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這時在五氏崔耕的府邸,一個跑腿的進來稟告了一聲:“這幾天方炎帶著兒子閑逛,早上喝了一碗醪糟,買了兩個糖人。”


    幾家管事的都正襟危坐,聽了好奇道:“這十天過去了,方家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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