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間,程咬金和魏征竟然一起來到了千陽侯府,方炎在自己的書房裏接見了兩人,說起來大唐的官員實際上很少在夜晚有什麽活動的,一來是長安城一到晚上就開始宵禁,雖然這幾年已經漸漸放鬆下來了,但是習慣已經形成了,一到晚上大街道上就沒有什麽人了,官員們再一出行目標就很明顯了,落了結黨營私之類的罪名就劃不來了。所以程咬金和魏征這兩人一來,方炎就知道他們兩人是有正事要找自己商量了,而且還是那種在朝堂之上不好開口的話,隻能私下裏交談了。


    “方小子,你怎麽一迴到京城就開始折騰起來了,你說你才迴來沒有幾個月吧,就把長安城鬧的是滿城風雨了,百家書院也是你弄出來的吧,把那麽多的隱士門派都召集到長安城來,你是想要幹什麽啊。”魏征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瞪著方炎直接開口說道,雖然語氣不善但是還有一股為方炎擔憂的意思在裏麵,畢竟兩人相處的還不錯,魏征這個從來不收別人好處的,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方炎了,從某方麵來說,他也是沒有把方炎當作外人呢才會屢次收下方炎的禮物,程咬金不太懂這些文治方麵的事情,他是被魏征給拉過來的,畢竟程咬金跟方炎的關係更密切一點,魏征想讓程咬金也過來勸一勸。


    方炎笑了笑說道:“魏伯這是都聽說了啊,那應該也知道這是陛下的意思啊,小子不過是從中穿針引線罷了,如果沒有陛下的意思小子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樣啊。”


    “你還想拿陛下的旨意來堵老夫是吧,要不是有你陛下怎麽會突然弄這麽一出,你是不是不清楚這些諸子百家們的厲害,漢武帝以後他們的影響力雖然日漸削弱,但是隻要給他們一個機會,他們就能興風作雨的,特別是法家、兵家一類的,他們可都像是猛虎一樣,原本關在那深山老林裏大家也能相安無事,你現在等於是將他們全部放出來了,不說這些人有多麽危險了,光是儒家的弟子到時候還不會把矛頭全部對向你嘛,你一個小小的侯爺對付的了嗎,小心別到時候引火燒身啊。”魏征說道,就連程咬金聽聞也是連連點頭,以前打仗的時候他誰都不曾怕過,但是也明白如果整個儒家弟子聯合在一起,那將是多麽強大的一股力量,這滿朝的文士學子中,大部分可都是以儒家弟子自稱的,都是讀論語長大的,你現在要否定儒家的統治地位,這些人會放過你嗎。


    魏征似乎擔心方炎不明白其中的利害,接著說道:“就在昨天,已經有五十多封奏章專門是彈核你的了,現在百家書院都還沒有建成呢,我聽聞不少人就已經開始暗中疾唿了,怕是到時候要給你難看呢,這長安城裏的讀書人雖然一拉就能拉出幾萬人來,你一個侯爺還想跟這天下的士子們作對嗎。何況陛下以前的意思一直很明顯,隻有這次你迴來之後才支持你的,此事非同小可啊,方家小子,你我也算是忘年之交了,我可不想看到你這麽年紀輕輕到時候就出了什麽事情的。”


    “法家主張的就是嚴刑峻法,所有的人都在法的約束下行事,確實可以在短時間內積聚起龐大的力量來,無論是對外作戰還是什麽大型的工程建設,都會更加的有效率,整個國家就像是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始皇帝當年就是重用法家的李斯,才能在短短的十幾年內做出那麽多的事情來。但是與此同時,法家雖犀利,但是卻不能長久,連年爭戰更是動搖國本,民心盡失,對於一個弱小的國家來說重用法家思想或許是一件好事,對於對我大唐來說,卻未嚐如此了,如今我朝威加海內,四夷來服,現在重要的是緩緩發展,休養生息才是。方家小子,難道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看不明白嗎。”魏征說道,像是長輩對後輩一般,語重心長,方炎也不時的點頭,魏征不算是儒家弟子,因為他是一個雜家,所謂的雜家就各個學派的思想都有接觸,但是又不癡迷哪一家,算的上是采取眾家之長了,這樣的人在朝中也占據了不少的地位。除了雜家之外,剩下的差不多就全部都是儒家弟子了,可見方炎即將要麵對的壓力是多麽大的。


    程咬金坐在一邊,倒是插不上什麽話,他就是過來陪魏征的,不過魏征那深入淺出的話語程咬金還是能聽懂的,此時也深以為然的連連點頭了,方炎苦笑不已,自己也想清靜清靜啊,大不了什麽事情也不做,安安悠悠的做一個富家翁,好好享受這京城的繁華生活,但是有些事情方炎卻是義無反顧的,因為知道後世的曆史走向,對於儒家治國方炎是很痛恨的,以前是自己沒有力量改變,現在既然有機會了,當然要做一些事情了,肯定是不能這樣就半途而廢的啊。至於魏征的話,顯然也是很有道理的。看方炎有些無動於衷的樣子,魏征想了想繼續說道:“秦二世而亡,這個教訓不可謂不深刻啊,也正是認識到了這其中的厲害關係,漢武帝才會提出了廢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思想,從此以後休養生息,這才有了大漢四百多年的國運。三綱五常,君君臣臣,禮義教化,這才是治國之本啊。”


    “魏伯所言有理,小子隻是不忍心看到那麽多的文化思想就這樣的斷了傳承呢,你看不僅僅是法家現在沒落了,就連其它的各個學派現在也已經是處於消失的狀態了,隻怕再這樣下去,以後這天下人都隻知道有儒家思想了呢,這豈不是我朝最大的損失嗎,小子隻是想做一番努力,再現一個諸子百家的盛世,思想隻有相互碰撞之後才能更好的進步啊。”方炎坦誠的說道。


    “看來我這說了老半天,你敢情是一點也沒有聽進去啊,這樣吧,其實來之前我就想過了,別看你小子平時怎麽都好說話的樣子,真要是遇到了什麽事情,那都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一條道走到黑的主,來之前我也就沒有想過能把你勸的停辦百家書院吧。所以我還有第二個辦法,這個辦法你無論如何也要聽我的了,否則日後惹禍上身可別怪我沒有說了。”魏征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辦法,那就是不要辦這書院辦成跟諸子百家一樣的,至於農家,醫家等等都是可以大辦的,將他們的學說傳播開來也是好事一件,陛下肯定也會高興的。然後把一些不穩定的學派給剔除掉,方家小子,你看這個辦法怎麽樣,如此一來百家書院即可以辦成,又能把日後可能造成的壞影響給消除掉,最重要的是,你在這件事情上也就不用負那麽大的責任了。”


    “我看魏公所言極是有理啊,方炎你要不還是聽魏公一言吧,雖然我也很欣賞你這一股幹勁,但是前提是不能把自己也給坑進去了啊,既然魏公都說此事危險了,那還是少做一點吧,雖然我老程對這學問方麵的事情不太懂,但是魏公經驗豐富,方炎你還是要多聽一點前輩的意見啊,對你沒有壞處的,知道嗎。”程咬金說道,方炎跟程處默一直都是結拜弟兄,方家跟程家的關係也一直都非常的近,程咬金早把方炎當作半個兒子看待了,又是一路看著方炎如何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是真的不想看到方炎出什麽事情呢。感受到兩位朝中大佬對自己的關切之意,方炎心中還是頗為感動的,也讓方炎意識到了,事情可能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自己畢竟是一個穿越眾,對大唐的很多情況肯定沒有魏征清楚,特別是是學派之間的爭鬥,那可是已經有數百年曆史的了,如今把他們全部弄出山真的沒有問題嗎。


    實際上有些事情方炎確實不太清楚,比如諸子百家之間的爭鬥,這學派之間的爭鬥往往也是極為殘酷的,比如李斯這個法家弟子當權的時候,就曾經幹過焚書坑儒的事情,當然了,因為這事無論是李斯還是秦始皇都被後世的儒家子弟罵了一遍又一遍,而與此同時,儒家壓迫其它學派的時候,在史書上基本上都是看不到的,因為那些後來寫史書的人基本上都成了儒家的弟子,誰會說自己的老祖宗幹了多少的壞事啊,比起焚書坑儒這樣殘忍的事情,甚至還有更加殘忍的呢。爭鬥失敗的一方往往是以人頭落地結束的,可別以為儒家的人就會仁慈的,那些被鬥敗了的學派很少有傳承下來的,而現在方炎就等於是要與這天下最大的學派儒家做鬥爭了,這天下一半的讀書人幾乎都是儒家弟子,他們這麽多人聯合在一起恐怕就連皇帝都要三思而行的,更別說是方炎了,所以今天白天在見到那個孔有林的時候,對方雖然是一介草民,卻昂著脖子一幅不太把方炎放在眼裏的樣子,底氣就是整個儒家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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