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十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懵在了原地。還是一個平時比較潑辣的婦人朝方炎家窗戶裏喊道:“方家的小子,你別怕啊,我們是過來做那個什麽火爐子的。”


    其它人也紛紛附合,方炎在門裏自然聽得清清楚楚,父子兩人頓時心下一鬆,還好還好,差點以為是過來打架的呢,他們父子兩人可打不過這一大群子的人。


    方炎打開門,剛剛跨過門檻這些人就急不可待地湧了過來,頓時將方炎和他老爹圍在了中間。


    “昨天我就看到了你做的火爐子真好用啊。今天怎麽著也要給我家做一個。”有說話大氣霸道的喊道。


    “我都快把我家翻了個底朝天,才湊出了這些鐵器,你給看看能不能打。”


    “不行不行,得我家的先來,我男人可是昨兒在這上工呢。”瞬間人群就吵了起來,有婦人開始走起了關係。


    “那又怎麽樣,說起來我還得叫方老爹一聲爺呢。”沒有關係的就打起了人情牌。一群人擠擠吵吵的,方炎和老爹夾在中間卻誰也聽不清。


    最後,方炎隻能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大喊了幾聲眾人才安靜下來,和老爹說了幾句,方老爹就進屋裏搬了個桌子出來,順手還拿了宣紙和筆。


    “來來來,一個個的排好隊,我來登記。”方炎大手一揮,在桌子後坐了下來。一群婦人和漢子這才一個個的排成了一條長龍,就這還有人往前擠著的。


    “張大郎家,嗯,下一個,村頭李二郎家的。”方炎在宣紙上寫下一個個名字,光是大郎二郎的就占了一小半,多數人連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方炎又不好意思直接寫外號二狗、老馬什麽的,最後又標記了一番村頭村尾的才完工了。


    “方老爹啊,你可生了個好兒子啊,以後可有福享了啊。”


    “是啊是啊,方老爹,你家小子真聰明,我家小子要是能有他一半聰明我就是睡著了也能笑醒。”


    “以後保不準能去京城裏做大官呢,年紀這麽小就這麽聰明了。”


    一群鄉裏鄉親的圍著方老爹,將方炎誇了又誇,自然也有這次方炎隻收幾個銅錢作手工費的關係,不過方炎的聰明確實讓他們從心裏認同,一個個都幻想著自家兒子要是也能這麽聰明就好了……


    “哪裏哪裏,就是喜歡瞎搗鼓,平日裏少給我惹點事就該燒高香了。”方老爹笑的嘴都快合不攏,嘴裏不停的說著謙虛的話,心裏卻哪吃了蜜一樣甜,仿佛真的看到了兒子將來做大官的模樣。


    天下父母心,方老爹隻覺得這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事情了。


    終於,這些求打火爐子的人走了,院子就留下了一大堆的鐵器,多數是鋤頭、破鍋什麽的。看樣子這些人為了打個火爐子真是把家給翻了一遍啊。


    “兒啊,這轉眼就快入冬了,這幾天你就專心做火爐子吧,房子打地基的事有我看著就行了。”送走了鄉親,方老爹便將這些破銅爛鐵收集到了一塊,一邊對方炎說道。方炎點頭答應下來,心中卻暗想道:我就是想幫忙你也不讓啊,而且昨天還把我當小孩一樣揍了一頓,這會兒卻又把我當作大人來商量事情。


    卻是不知道昨天在灶房裏,方老爹主要是一時激動,將方炎又當成了以前調皮搗蛋的小子了,幾個月時間下來,方炎所做的事情已經讓老爹徹底的相信了他,自然地,方炎在家中的地位那也是蹭蹭上漲,雖然整個家就父子兩人頂著。如今家裏的大事,方老爹也習慣地找方炎商量一番了。


    幾天下來,鄉親們的火爐子基本上都做了出來,不少人家都急著領迴去用了,很快這個消息就一傳十十傳百的在附近幾個村子裏傳開了,更因為方炎隻收一個手工費的原因,鄉親都覺得得到了方家的實惠,更是不遺餘力的開始宣傳開來,方炎看著每天來家裏求打火爐的鄉親們也是哭笑不得,看來以後做好事也得量力而行啊。


    這一天,方炎和鐵匠師傅正在棚子裏打火爐時,方家院子裏又來了一位特殊的客戶。因為他不僅僅是自己來了,還帶了兩個夥計,身後套的牛車上堆滿了破銅爛鐵,昂著脖子趾高氣揚的站在院子門口。


    “方家的小子在不在,快點給我出來。”不等這位一看就財主模樣的主子開口,就有夥計吆喝了起來,氣焰十分的囂張。


    這邊動靜這麽大,正在打地基的工匠們都停了下來,很快方老爹就注意到了這邊迎了過來。方炎出來的時候正好碰到了自己老爹,目光正好看到那夥計一幅趾高氣揚的樣子,雙手叉著腰堵在門口。頓時氣中火氣上來了。


    不料方炎剛想開口問問怎麽迴事,方老爹就拉住了他的衣袖。一邊用眼神警示著,方炎卻沒想那麽多,還準備上去理論一番已經被方老爹給拉到了邊上。


    “兒啊,那人是東頭村的張財主,可不是什麽好鳥,仗著有點勢力吃人不吐骨頭啊,租他家田種的農戶都是敢怒不敢言,一年好不容易省下點糧食打算賣幾個錢,到了他那麽卻是大鬥進小鬥出。咱家還是不要招惹他了。”方老爹很快就把眼前這張財主的底細跟方炎說了一遍,而且還是壓低著聲音生怕被那張財主聽見了。


    那邊的張財主一看方老爹這樣子,大概也猜到了,卻是變得更加得意了,雙手抱胸抬眼看著頭,一幅老子就是壞人你能怎麽著的樣子。身邊跟來的夥計還抖了抖身體,威脅似的看著方炎。


    “爹,你別擔心我有分寸的。”方炎道,轉而走到張財主麵前,與此同時,那些正在忙活的工匠也過來看熱鬧了。


    “聽說你會打什麽火爐子?”張財主上下打量一番方炎,一個鄉下窮小子而已。


    方炎心中不屑,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張財主什麽心思。隻不過,想從他這裏賺到便宜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諾,這些是我帶來的材料,你給我能打多少就打多少,一個火爐子五個銅板是吧。這裏是錢拿去吧。”張財主道,一邊隨手將銅板扔了過來。


    旁邊的工匠們看著滿滿一車的破銅爛鐵,自然也明白了這張財主什麽意思,一個個又急又氣,當初方炎可是為了照顧自己這些鄉親們才說隻收手工費的,哪裏會想到現在冒出來個張財主跑來占便宜了。


    方老爹也有意拒絕,這些天方炎天天跟著鐵匠師傅在小棚子裏忙活,每天出來的時候小臉都糊的漆黑,這都已經讓方老爹心疼不已了,現在再加上眼前這一堆的破銅爛鐵,豈不是要把兒子累死了。隻是想開口拒絕卻也困難,這張財主常年剝削農戶,家裏的護院請了好幾個,平時隻有他欺負別人的,哪裏有人敢拒絕他的?


    “小子,錢收好,這可我們家主人賞你一口飯吃,活給我好好幹,三天後我們來取爐子。”夥計道,他根本沒想到方炎敢拒絕,所以給完錢就打算離開了。


    此時方老爹悔的肚子都青了,當初要不是自己暗示方炎,兒子未必就隻收五個銅板的手工費,這下子可砸了自己的腳。不過方炎卻在這時開口了。


    將手中的銅錢掂了掂,這個張財主還真是會欺負人,一共不過十幾個銅板,不少還是缺角的破銅板:“想打火爐子可以啊,不過這點錢似乎不夠啊。”


    “不夠?不是說好的五個銅錢一個嘛。這些就算訂金了,夠你打十幾個了吧。”張財主道,心中卻是把方炎鄙視了一遍,真是個鄉下沒見過錢的小子。


    “嘿嘿,打一個火爐子五貫銅錢,否則免談。”方炎道。


    “五貫?昨天不是還說隻要手工費的嗎?”張財主道。


    “那是昨天的事情了,今天打火爐子就是五貫一個,手工費另算。不願意打的話就算了。”方炎道,他才不怕這個地主老財呢。


    “你……你,我跟你沒完。”張財主氣的牙癢癢,兩個狗腿擼了擼袖子還想威脅一番,不過看到周圍一群神情氣憤的工匠頓時嚇的退了迴去。


    “走,迴去。”張財主恨恨地一揮手,兩夥計頓時苦逼了,這一大堆的破銅爛鐵可不輕啊,好不容易運過來現在又要運迴去了。


    張財主走了,方老爹心中也多了一絲擔憂,周圍的工匠們心中卻更是感激方炎了,敢情這火爐子打一個要五貫錢呢。


    “爹,沒事,我們是做生意哪有強買強賣的。”方炎又安慰了老爹一會兒才又進了棚子裏打火爐去了。


    方炎家外麵的小路上,張財主帶來的兩狗腿正一個趕車一個在後麵推,心中那叫一個氣啊。


    “老爺,方炎這小子分明是故意的啊,一個破爐子竟然敢要五貫錢。”


    “閉上你的嘴巴,哼哼,一個鄉下小子竟然敢頂撞我,迴頭我再跟他算帳。”張財主便宜沒占著,反而帶走了一肚子的氣,心中卻是將方炎給記恨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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