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攸之所以沒有當場發作,也是礙於這一點。


    所謂投鼠忌器,他不能單單為了一時的意氣之爭,到最後斷了林碧波的念想。若那小倌之死當真是林碧波下的手,以林遠攸當時看見的情形,怕是曹大公子追究起來,林碧波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他敢因為一時惱怒對林碧波下那樣的狠手,還是在他這位大舅爺在的情況下,可想而知這個人是怎樣的桀驁不馴。好在平日裏林碧波迴門,也總是在炫耀她在曹家的榮寵,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位曹大公子的所作所為,林遠攸也可以掩耳盜鈴的認為,曹大公子和林碧波平時基本沒有什麽往來,自然也不會起多少衝突。


    和曹大公子這樣的人講道理,顯然行不通。他根本沒有將林碧波放在眼裏,自然就不會尊重林家,林遠攸無論做什麽,都無法將他心中這根深蒂固的想法剔除。二人雖然年紀相仿,但很明顯走的完全是兩條不同的路。林遠攸在林侯爺的教導下,一直規規矩矩的處事為人,對於長輩的教誨,很少有忤逆的時候。曹大公子卻是那種不管不顧的性子,就好像那一團烈火,灼傷了別人,也毀滅了自己。 林清音那邊自然也得了消息,來用晚膳時,特地問起了此事:“聽說大姐被大姐夫打了?”這話問的太過直白,自家女兒,林夫人也沒有辯解,點點頭,“……也是你大姐撞到了槍口上,聽說當時曹家大公子正在氣頭上,本就疑心重重,這下更是怒火難平了。”


    “為了小倌鬧成這般,真真是叫人看笑話。”林清音怎麽想都覺得太過滑稽,再怎麽寵愛小倌,在妻子的娘家人麵前,也得收斂三分,竟然眾目睽睽之下對妻子動手,這也太過分了些。虧得曹大公子還是大家出身,也不過如此,竟然還不如那市井小民。至少那些平頭百姓也知道,無論怎樣,對女子動手,是不莊重的。 自齊洛城狎ji的事情被證實以後,林夫人日夜都難以安寢,偶爾做夢還會夢見林清音滿臉是淚,坐在她麵前,委屈的訴苦。她總是從夢中驚醒,醒來時,眼角總有些濕潤。對齊家僅存的一點歡喜和希望到如今已是蕩然無存,現在唯有趁著林清音在家時,待她加倍的好,才能彌補心中無限的傷痛。


    林清音雖不知道林夫人的心思,但眼看著她神色變幻不明,也知她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忙將話頭岔開了:“眼下年節也要過去了,開春以後,就該操辦大哥的婚事了,怕是有得忙了。”提起這門親事,林夫人的神色才稍稍緩和了一些,“前幾日派馮媽媽去呂家送禮,聽說那邊已經開始準備嫁妝了,呂家夫人還特地問了你大哥屋子的尺寸,看樣子是想打家具,隻是我們家也不缺那些,我已讓馮媽媽暗示了一番。另外也預備將雨花苑收拾一番,直接給你大哥做新房,反正空著也是白白空著,有人住進去,倒是添了三分喜氣。”…


    這些事情,林清音也不大懂,但看得出來林夫人興致不錯,也就暗暗鬆了一口氣。


    曹家早已亂成了一團。


    林碧波受了些皮肉之傷,雖上了藥,已經不大嚴重,且過幾日就會恢複,但她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氣。在林家時,雖在林夫人手下討生活,但也無人讓她這樣顏麵掃地過,更何況,還是為了一個外頭來的小倌。她現在可是曹家的當家大*奶


    想到這裏,平白的添了幾分怒火,當初指望著林遠攸能試壓,自己的日子會好過些,到頭來,也沒有起多少作用。曹夫人倒是賠罪不迭,可曹大公子不鬆口,那又有什麽作用林碧波一口銀牙險些搖碎,她實在想不通,自己哪裏不如人,連個小倌也比不過,眾目睽睽之下,丟盡了臉麵。


    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更無端的提醒她今日所受的屈辱。越想越覺得委屈,越想越覺得惱怒,一時之間,氣得一口氣上不來,幾乎暈厥過去。到底是曹大公子下了狠手,他那邊雖沒有什麽反應,但曹夫人心裏有些過意不去,親自過來探望。一行人才進了院子,就有眼尖的丫鬟發現了,立刻通報了林碧波。


    林碧波本坐在炕上指天罵地,道盡了曹大公子的壞話。一聽說曹夫人來了,立刻就拉上被子,躺了下去,一小會的功夫,眼淚便順著眼角滑落,說不盡的委屈。曹夫人進門時,便隻瞧見林碧波躺在炕上,蓋著的還是新婚時大紅錦緞的被麵,上麵繡著的鴛鴦戲水看起來已有些暗淡。而她也隻露出了半個後腦勺,雙肩還在微微抖動。


    不用說也猜到她在做些什麽,曹夫人的眉頭蹙了蹙,自有機靈的丫鬟說了聲:“夫人來了”抖動的肩膀陡然停下,過了一小會,林碧波才擁著被子,緩緩的坐了起來,眼眶通紅,麵上淚痕未幹,一瞧便可知是哭過了。曹夫人就歎了口氣,說道:“遠山到底是太過年輕,一時莽撞也是有的,夫妻吵架,床頭吵架床尾和,哪裏還有隔夜仇呢?”說著,又斥道:“這豬油蒙了心的混小子,改日我讓他親自向你賠罪。”不管怎麽說,總算是給了林碧波一個台階下。


    隻是,心裏仍有些忿忿然,那淚珠兒就似斷了線的珍珠,直往下掉。曹夫人隻得溫聲撫慰:“好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等到事情過去一陣子,我讓遠山負荊請罪,如何?”這話也不過是說說罷了,但凡是心中有些計較的人,都知道曹大公子誰的話都不會真正上心,隻有頂撞和漠視之分。


    林碧波也是心知肚明,事實上她也沒指望曹大公子能當眾賠罪,她要的,也不過是爭一口氣罷了。如今曹夫人開了口,有了台階下,臉色就和悅了不少,但仍抽抽搭搭的,一副小媳婦受了委屈的模樣。


    曹夫人耐著性子安慰了她好一陣,好容易才令她止住了哭聲。又問了幾句關於傷勢的話,出言撫慰了幾句,才算平息了下來。漸漸的,林碧波自覺臉上有了光彩,也就收起了方才無限淒涼的模樣,也能和曹夫人說上幾句閑話了。曹夫人見著勢頭大好,心裏的石頭落了下來,便趁機離去了。


    待她走後,就有跟前的小丫鬟趁機湊趣:“夫人到底是關心小姐的,旁人誰能有這樣的待遇?”林碧波眉梢微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沒有做聲,但明麵上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屋子裏服侍的眾人也都紛紛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平靜下來了,否則真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卻說曹大公子那邊,自鳳卿死後,便想著帶他迴到春暖花開的江南,隻是路途遙遠,不可能待屍身上路,雖有萬般不舍,也隻得帶著他的骨灰迴鄉,至於其他,曹大公子暫時無暇去想,隻待做完眼前之事,再思慮以後該何去何從。其實按照他現在的心思,恨不能在江南定居,這樣便能與鳳卿夜夜相對,日日相守。隻是,在富貴鄉中生活的太久,已經無法適應那種清貧的生活。


    曹大公子終究是無法下定決心。


    鳳卿嘴角還殘留著一抹黑色的血,已經幹涸。曹大公子親自將帕子沾了水,替他擦拭幹淨,迴想起初遇時,他勾著嘴角,迴眸一笑的神情,眼裏泛起了絲絲暖意。帕子咚的一聲,落迴了水中,也拉迴了他的思緒。當時那人的笑容是何等的溫暖和瀲灩,恰似那十裏桃花,層層疊疊都是光華,現在,卻是再也不得見了。


    他徹底的失去了這個人。


    白色的帕子上,沾染了黑色的血漬,顯得有些刺眼。曹大公子拚命睜著眼,仰起頭,看著院子的陽光,透過光禿禿的枝椏照在青石板上,好像這樣,便不會有落淚的衝動。有多少年,沒有流過淚了?


    這世上,又有多少人值得他流淚?


    隻是這黑色的雪,實在有些不同尋常。曹大公子雖不通醫理,但也知道一些常識,正常人的鮮血,不會是這個顏色的,除非是中毒…..


    念頭閃過,他忽而想到了什麽,繼而嗖的一下站了起來。


    這事當真是不對勁。


    好端端的人,怎麽會突然死去呢?


    由於已經滿了3000字,以下字數不計入:


    解釋下夕顏親在書評區提出的問題,關於林遠攸的軟弱,也是他實在沒有底氣。一開始他站在主動的一方,是因為他有追究的資本。但是後來他覺得林碧波下毒害死了人,這時候咄咄逼人,反而會將事情更惡化,他不得不考慮,如果林碧波下毒的事情被鬧出來,會有怎樣的後果,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做錯事的一方,總是有些氣短的,所以隻能保持沉默,好讓這事情快些過去。


    歸根結底就是他覺察到妹妹毒死了人,做哥哥的,太過高調隻會令妹妹惹禍上身。而關於人物性格缺陷的問題,的確是我的筆力有限,因為很多人物都是中途添加的,一開始擬定的大綱並沒有這個人,才導致了這種錯誤,以後會盡量改正的,謝謝夕顏的提醒,麽麽噠~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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