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空間位於天之極端。


    天圓地方形態。


    圓罩流淌氤氳仙氣,呈現出各種各樣的光彩,仔細看就能發現,那些五顏六色光暈中,每一顆渺小如像素點的顆粒,都有縮小無數倍的景象。


    有山川河流、星辰大海,域外世界等等...


    幾乎囊括了兩域、域外星空、乃至更遙遠處的混沌區域,甚至還有大晉皇朝、今朝村的景象。


    平整方正的地麵上,是深邃到能夠將人靈魂吸進去的「黑」。


    這片神秘空間極其廣袤,一眼望不見盡頭,最起碼不遜色於整座荒域麵積。


    ...


    ...


    一名身披龍袍,劍眉高聳、眼眶深凹的偉岸男子,正盤膝坐在地上,保持五心向天姿態,黑白分明的瞳眸,仿若能盛下滿天星河。


    他與孟輕舟有一段距離,約莫上千米。


    人皇睜開眸子,寂靜無聲注視著前者,道:


    “你還是老樣子,除了變強一些,與我初次見到你時,沒有任何變化。”


    “時空大道當真玄妙無窮啊...”


    “距離初次相遇,我已走過一段漫長的歲月,鎮壓萬族、放牧眾神、開創盛世、兩次征天...”


    “算算時間,已經渡過數萬年了。”


    “而在你的印象中,與我分別,才過去短短十餘年,何其滑稽。”


    孟輕舟駐足原地,沒有往前行走,神念覆蓋探查這片空間。


    半晌才迴過神。


    孟輕舟也學著人皇姿勢,盤膝坐下,隔著上千米遙遙‘對視’,淡然道:


    “他們都說你已經死了,不止一次信誓旦旦向我保證,我能感受得出來,監天閣那些人沒有撒謊。”


    “所以是你在欺騙監天閣,還是監天閣那些人在欺騙我?”


    人皇眸光漠然,宛若一汪黝黑死潭,瞳眸映照出時空劍聖的身影,道:


    “誰都沒有撒謊。”


    他給出這個答案。


    監天閣沒有欺騙孟輕舟,人皇也沒有欺騙監天閣!


    聞言。


    孟輕舟隻是眉毛微挑,取出一壺酒、兩樽杯盞。


    酒水拉絲,灌滿杯盞。


    俗話說茶半杯、酒滿杯,是為待客之道,反之則為貶義,多半是要驅趕客人的意思。


    “這是你我初次相遇時喝的那壺酒,當時我偷偷順走了,還是當年的味道,頂多酒香味更加醇厚一些。”


    孟輕舟將其中一杯隔空遞了出去。


    以時間為抓手,以空間為基台,送往人皇近前。


    人皇隨手一撈,召喚出一條時空長河,瞬間將酒杯包裹,挪移至手中。


    仰頭一飲而盡。


    然而,他卻麵無表情,搖搖頭道:“無甚滋味,不如當年勁大。”


    當年他與時空劍聖,還有憨態可掬的熊大,對坐暢飲。


    那時候。


    人皇顯得意氣風發,滿心野望,眼裏常常蘊含著一往無前的自信,而孟輕舟則沉穩許多,對於人皇當時訴說的宏偉藍圖,提不起一丁點興趣。


    如今位置對調,孟輕舟逐漸了解這個世界的許多真相,愈發銳意進取,時時刻刻充滿鋒芒,反觀人皇,就穩重如山嶽、鋒芒內斂。


    “味道淡了?”


    “難道是沒保存好...”


    孟輕舟滿飲一杯,細細迴味,發現酒還是那個酒,一樣的勁辣。


    隻是人在變化...


    “聊一聊吧,我心裏有許多疑惑,就像當年初次相遇時,你有無數問題,我逐一給你解答,現在反過來了,眼下我求知若渴,需要你來替我解答了。”孟輕舟說道。


    隨即,將酒壺傾倒入虛空。


    酒漿立刻從人皇酒杯上方落下,呈線狀,一滴不漏完整入杯。


    “可以。”人皇頷首,並不急躁,顯得雲淡風輕。


    孟輕舟深吸口氣,狀若隨意舉杯,同時問道:


    “繼續先前話題。”


    “我需要你來解釋一下,何為「誰都沒有撒謊」。”


    人皇舉杯欲飲,杯盞懸空良久,終究還是放了下來,搖搖頭說道:


    “其實你心裏已經有所推測,隻是不願意承認。”


    “沒錯...”


    “人皇已經死了,約莫在十幾年前,他失去最後一絲抗衡餘地,徹底寂滅了。”


    得到確切答案那一刻。


    饒是孟輕舟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還是沒忍住攥碎了酒杯,漿液順著指縫流淌。


    死了。


    真的死了。


    “見笑。”孟輕舟反應過來,察覺到有些失態,攤開手掌,破碎的酒杯被時間迴溯,重歸完整。


    “既然人皇已死,為何你剛才會說...”


    “你既是羲,也是玥,也是天道呢。”


    孟輕舟嘴角上揚,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人皇沉默半晌,瞳眸微微抬起,緊盯著前者,道:“你真的想知道?”


    “事實或許會讓你無法接受。”


    孟輕舟哈哈一笑,道:


    “你是否太高估人皇在我心裏的地位了,僅有幾麵之緣的過路人而已,我隻是好奇。”


    聞言。


    人皇微微點頭,說道:


    “還記得十幾年前,你孤身征戰天州時,曾出現過的一些異常情況嗎?”


    瞬間。


    孟輕舟頭皮炸開,但依舊維持鎮定神情。


    記憶拉迴十多年前,姬無雙祭出姬家底蘊,那枚落神箭,卻意外將他拉進一片幻境中,見到七竅流血的人皇。


    他還記得,那時候的人皇,張開嘴巴好像在說一些話,但他卻無法聽見,仿佛隔著一整座宇宙。


    “記得,我曾在幻境中見過人皇羲。”孟輕舟微微低頭,看不清麵部表情。


    人皇露出莫測的笑容,淡然道:


    “沒錯。”


    “那就是我僅存的一絲人性在向你求救,很可惜,那是最後的機會,顯然你錯過了。”


    “現在的我,隻剩下神性,我重新渡生死,摘掉人皇果位,剩下神性與人性的博弈,最終是我贏了。”


    說到這裏,人皇輕輕一笑,眼裏卻充斥著冷漠。


    神性與人性...


    天道與人皇。


    “所以說...你是天道與人皇的雜糅體?”孟輕舟抬眸,空洞眼眸竟流露出一絲殺意。


    也就是說,曆史上那位純粹熱血且一往無前,充滿人性光輝的羲(玥)死了!


    他被人皇的「神性」與天道聯手殺死!


    而我錯過了他最後一次求救...


    孟輕舟手掌在微微顫抖,心裏湧上酸楚滋味,一時眼眶有些發熱,掛著一抹苦澀的笑,仰頭飲酒。


    “是,也不是。”


    人皇搖頭,淡然道:


    “第二次征天戰爭,其實是我贏了。”


    “決勝關鍵在於,我發現一件事情,那就是「人皇果位」的特殊性。”


    “天道犯下一個致命錯誤,它本身容納三分之二「唯一性」,又將這三分之二剝離出一部分,融入「人皇果位」。”


    “這樣一來,的確能夠完全控製登基之人,可也留下一個漏洞。”


    “倘若用時空大道,我就能通過「人皇果位」,反向入侵天道!從而將它一步步蠶食。”


    “這些感悟是第一次征天失敗後,我閉關頓悟出來的,隨後便通過你遺留下來的痕跡,比如那隻荒獸——穹,也可以說是熊大吧,我讓它教我空間一道,誰知這蠢獸不肯,然後我就派人追殺它,迫使它逃命,盡情使用空間道則,我就躲在暗中觀摩。”


    “短短一年,我就參悟的差不多了。”


    “再往後,我繼續遊曆四方,尋找你曾經渡劫證道的地方,功夫不負有心人,成功讓我尋到,又是一年多,成功領悟時間一道。”


    說著,人皇抬起手掌。


    掌心沉浮著時間、空間兩大道則,微微歎息:


    “可惜,這麽多年來,我始終無法將時間與空間融合成為時空大道。”


    “隻是粗糙的結合,像是編織衣服,用針線把時間和空間編織成劣質版本的「時空大道」。”


    霎時間。


    孟輕舟隻覺得眼前迷霧在漸漸變得稀薄,有種撥開雲霧見天晴的豁然感。


    許多疑問在這番話中,都得到解答。


    “繼續說。”孟輕舟抬手示意。


    人皇略有唏噓,說道:


    “再往後就沒什麽了。”


    “天道被我反向入侵成功,上萬年來,我始終維持著人性一麵,相反,我也有神性一麵,無論任何生靈皆有人神兩麵,隻不過我的神性一麵覺醒,產生自我意識了。”


    “人性一麵可謂頑強,同時抵禦我和天道的傾軋,還能堅持上萬年之久。”


    “不然你以為天道屢次瀕臨蘇醒邊緣,是誰將它壓製下去?就是人性在抵抗啊。”


    “直到十幾年前,人性徹底寂滅,隻剩下我與天道,相互融合成為一體。”


    “所以說...誰都沒有撒謊,因為曾經的人皇真的死了。”


    說到這裏,人皇輕蔑一笑。


    最終還是他贏了。


    那個家夥苦苦支撐那麽久,希冀著時空劍聖能來為他接力,卻是等到死,都沒有等來。


    何其可笑。


    征戰上萬年,結局是為他人做嫁衣:


    孟輕舟嗓音變得沙啞,仿佛在壓製什麽東西,身軀微微顫抖,說道:


    “最後三個問題。”


    “一:玥是如何變為羲的?”


    “二:他為何殺死帝後?”


    “三:終局究竟是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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