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蜀王趙煜寰,第二位叩響帝京城者來了。


    帝京城百姓驚慌失色,忙不迭奔走逃跑,「禦廷關」侍衛從四處巷道潮水湧出,嘩啦啦鱗片鎧甲抖動,有條不紊對城中百姓進行疏散。


    李黛鳶俯瞰帝京,萬道轟鳴,襯托出她帝威滔天可怖,鳳眸蘊含森然,一指點下。


    ——【棋道:落子】。


    ——【天為盤、地為局,山河作線,眾生為棋。】


    ——【集天盟潰敗之勢,舉破釜沉舟之能,此棋,落子帝京城!】


    李黛鳶唇瓣輕啟,吐出兩個字:“將軍。”


    刹那間風雲變色,帝京城上空一條氣運金龍凝聚具現,噴吐龍息,赤金色龍眸含怒直瞪,似要將李黛鳶張口吞噬。


    棋道落子帝京城,便是將了整座荒域氣運的軍!


    氣運金龍天生有靈,裹挾眾生意誌,百姓子民恐慌之餘,難免義憤填膺,氣運金龍自然也會憤怒。


    “棋道。”


    “縛龍擒鶴。”


    李黛鳶繼續落子,一顆顆懸若山河般黑白棋子,訇然砸在帝京城周邊,呈現錯綜複雜的棋局。


    九顆黑子鎖住帝京城,同時鎖住了氣運金龍。


    荒域氣運被擾亂,這些氣運好像是絲線,棋局將這些絲線打亂,作繭自縛纏住了氣運金龍。


    金龍痛苦嘶吼,在劇烈掙紮。


    “蟒雀吞龍,蟒化龍、雀化凰。”


    “天州氣運,起!”


    李黛鳶眸光大盛,在她話音落下時,天州方向盤踞起一尊外貌相差不大的氣運金龍,張開血盆大口,朝著荒域氣運瘋狂撕咬吞噬。


    城中。


    江滄海與一名黑袍青年並肩而立,仰望著這一幕,不約而同感慨歎息。


    江滄海說道:


    “李黛鳶此女有大才,天盟能夠在短短一年時間卷土重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黑袍青年背負雙手,瞳眸顯得空洞,嘴角牽起一抹笑意,淡然道:


    “此前,我還不太理解她的行為舉動,現在稍微能看懂一些,荒域戰局全麵潰敗,是她刻意為之,目的就是「聚勢」,修士間廝殺爭鬥,武夫拳腳對壘,都講究一個「勢」。”


    “以全軍潰敗,舉破釜沉舟之勢,然後她強勢出手,擊潰大晉五位擎天,將這股「勢」拉扯到極致。”


    “再加上眾生對帝君、女帝的質疑和不理解,導致荒域氣運都隨之有所凋謝,正處於氣運低穀時期,她再登臨帝京城,落子困龍,最後,蟒雀吞龍。”


    江滄海若有所思,很快就想明白了,他唯一短板就是修為,境界不夠高,眼界自然就會局限。


    搞懂李黛鳶想法,江滄海倒吸一口涼氣,驚聲道:


    “那不對啊!”


    “李黛鳶欲讓天州氣運吞噬掉荒域氣運,一旦成功,豈不是直接融合兩域權柄,她籍此就能登基稱皇?!”


    黑袍青年發絲迎風飛舞,微微頷首:


    “可以這麽理解。”


    那麽就是說,李黛鳶利用「諸世道」、「棋道」,以及各方勢力的「勢」,從中找尋出一條新的人皇道?


    “從前,世間有且隻有一條人皇道,兩域統一,民心所向,而後就是帝君您的香火金身,女帝被天道欽定,便是三條人皇道,這...”


    “李黛鳶左右拚湊,竟教她整出第四條人皇道?”


    江滄海不可謂不震驚,小小年紀怎麽會有這麽大本事。


    誰能不意外。


    一年前,李黛鳶隻是個心懷家主誌向,眼界隻在青鸞天疆域一畝三分地,顧著和李釋爭奪李家家主位置,短短一年間,已經成長到這個地步。


    奪天命、取諸世道、坑害監天、謀劃人皇道...


    “這妮子該不會是被人奪舍了吧,哪有人一夜之間變得如此厲害。”江滄海驚疑不定道。


    黑袍青年吐出一口濁氣,走到河畔,憑空變出一根魚竿,坐下野釣。


    不再去管城外劇變。


    江滄海覷眼打量黑袍青年背影,嘴皮子動了動,猶豫再三,還是沒忍住道:


    “帝君,您當真不管管嗎,再這樣下去,恐怕真要讓她成功了。”


    黑袍青年輕笑道:


    “管?”


    “我隻是一具念頭化身,如泡影般脆弱,管不過來的。”


    江滄海顯得有些焦急,來迴踱步,猶如熱鍋上螞蟻:


    “女帝在養胎,您再三強調不準讓她隨意冒險,大晉其餘擎天修士,基本都在初期中期,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對手,這該如何是好。”


    “帝君,您還要多久證道天衢呀。”


    聞言,黑袍青年不假思索,淡然道:“半年。”


    半年。


    等半年後黃花菜都涼了。


    江滄海撓撓頭,頓感無力,再聰慧又如何,麵對動輒翻天覆地的高階修士,任你算計無雙,也隻能幹瞪眼。


    這些高階修士的謀劃,才真教是一念可讓天地改姓。


    “不過,我也沒辦法繼續閉關證道了,待會就出關,李黛鳶引起眾神暴怒,這會兒祂們正愁沒處宣泄怒火,而罪魁禍首又身在荒域,眾神怒火就要被引來了。”黑袍青年略感憂愁,微微搖頭。


    江滄海瞪大眼睛,捋著胡須的手一僵,差點把山羊胡一把全部揪下來,駭然道:“禍水東引?這難不成也是李黛鳶謀劃中一部分?”


    “不然呢,她故意惹惱眾神好處是啥,不就是想把一潭死水攪活嗎。”


    .....


    .....


    “住手,你在做什麽!”一道身形踏碎空間而來。


    李黛鳶迴首,看清來人,正是近一年來聲名鵲起的魂道聖主午蝶。


    對方急匆匆趕來,一見麵直接貼臉招唿。


    ——【魂煞五鬼!】


    ——【吞煞鬼:噬魂】。


    一扇冥界門戶從空間裂縫中鑽出,高比青天,通體為青銅材質,攀附古老痕跡,門戶細縫中滲透出絲絲縷縷死亡氣息。


    哢嚓...


    哢嚓...


    門後麵好似有萬千厲鬼在抓門,刺耳尖銳,隱約還有淒厲嘶吼。


    在一陣動靜過後,幾根猩紅爪子從青銅門戶間隙處鑽出,然後向兩邊扒開,待敞開一掌距離,一雙粗壯有力、黝黑色手臂伸出,皮膚上生長鋼針般黑毛,一把掀開門戶。


    一尊頭頂兩根彎刀似的角,眼若燈籠,鼻孔朝天,嘴巴呈一條線狀,連接著兩邊耳朵,雙臂過膝蓋,身軀微微佝僂著,背脊上有一排骨刺。


    吞煞鬼現身刹那,懸燈眸子鎖定李黛鳶,撕裂延長嘴巴詭異笑著。


    “魂道五鬼,天生魂修,靈台會伴生冥界門戶,修成擎天境,冥界門戶自動打開,能從裏麵召喚出魂道厲鬼襄助,而冥界門戶裏最可怕的就是「魂煞五鬼」。”


    “如此看來,六部七關也不全是庸才。”


    李黛鳶略微有些詫異,仔細打量吞煞鬼模樣。


    午蝶一句什麽勸敵退下之類的蠢話都懶得說,滿目殺意,喝道:


    “吞了她!”


    吞煞鬼笑意愈發盛烈,好似見到奇珍異寶,駝著背速度卻奇快,眨眼間抵達李黛鳶麵前,臉對臉不足一拳距離。


    “好快。”


    李黛鳶娥眉微蹙,一邊操控棋局,繼續束縛荒域氣運,一邊執掌天州金龍盡情吞噬,還要分心應對午蝶攻勢。


    她甚至能感受到吞煞鬼嘴巴裏腥臭氣味,撲麵而來,這股味直竄天靈蓋。


    “滅!”


    李黛鳶調動萬道,各種道則圍繞吞煞鬼,萬千大道交相輝映。


    然而。


    無論她怎麽磨滅,吞煞鬼都無動於衷。


    “吼!”


    忽然,李黛鳶隻覺得眼前一花,吞煞鬼消失不見,神識範圍內徹底無蹤影。


    身後卻突兀出現一道氣息,一雙巨大的粗壯黑手,握住了李黛鳶肩膀,一張滿是獠牙的嘴巴對準她的腦袋張開,像是吸食某種物質。


    下一刻。


    李黛鳶終於知道趴在它背後的吞煞鬼,在吞噬什麽東西了。


    是她的神魂!


    靈台裏金色海洋掀起水龍卷,逆流向天,透出百會穴,通通鑽入吞煞鬼嘴巴裏。


    “進犯帝京城,其罪當誅!”午蝶殺意盎然,拇指扣住中指與無名指,小拇指和食指豎起,口頌地獄道音:


    ——【魂煞五鬼】。


    ——【離心鬼:奪魂】。


    冥界門戶再次被打開,一尊披著黃色破袍,頭戴道冠的人影拄著法杖走出,他竟然是一個人!


    隻不過是一個死人,眼眶裏呈現死魚白,眼膜裏覆蓋白色薄膜,皮膚有屍斑。


    離心鬼隔著很遠距離,靜靜地“望著”李黛鳶。


    然後,冷不丁一把將自己腦袋扯斷,提在手中,再將腦袋用力插進法杖頂端。


    頭顱裏漿液,順著杖身流淌,在地麵上匯聚成一條線。


    線條如蛇,有目標的蜿蜒前進,直到接觸到李黛鳶腳掌,漿液線條頭部高高揚起,狠狠紮進李黛鳶腳掌血肉。


    瞬間!


    李黛鳶像是被奪舍了,一下子失去全部活力,仰麵朝天,嘴巴不自覺張開,發出可怖的沙啞嘶鳴。


    最讓人恐懼的是。


    離心鬼拄著的法杖上頂著的頭顱,猛然睜開眼睛,那眼神和李黛鳶如出一轍!


    “感覺如何?”午蝶取出一把匕首,在手中盤玩,炫起刀花,從離心鬼身旁經過時,側頭看一眼法杖上頭顱,嫣然一笑。


    那顆頭顱張嘴發出李黛鳶的嗓音,道:


    “很新奇的滋味。”


    午蝶繼續笑著,走到李黛鳶毫無活力的身軀麵前,笑吟吟的將匕首送進她的心髒位置,還迴頭衝那顆頭顱俏皮的眨眨眼,吐舌道:


    “抱歉,捅錯位置了,我再來一下。”


    說著。


    午蝶將匕首拔出,任由心髒位置汩汩流血,反握刀柄,一把貫入李黛鳶眉心,柔和笑著,把匕首來迴攪動幾番。


    拔出,捅腹部丹田。


    拔出,割斷四肢筋脈。


    自始至終她都在和煦明媚的笑,最後,她還嚐試割斷李黛鳶腦袋。


    這一幕被無數人看見,深深刻進心底。


    有人麵色蒼白,顫聲道:


    “寧可冒犯帝君,也不能招惹魂道聖主啊,這女人...好恐怖。”


    就連準備前來支援的秦烽火,見此情形,都默默駐足腳步。


    李夜更是僵硬不動,當場化作石雕。


    “老兄,節哀,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不怪別人。”秦烽火拍拍李夜肩膀。


    法杖上那顆孤零零的頭顱,淡泊神色終於收斂,眼裏騰升一絲怒火。


    ...


    ...


    午蝶持匕首,在李黛鳶脖頸處來迴反複的鋸,笑著感歎:“這脖子真硬呐。”


    不是她不願意迅速結果李黛鳶。


    委實是這具身體,隱藏著太多防禦機製,軀體各處至關重要的位置,都種下了防禦禁製。


    也就是說,哪怕李黛鳶站著讓她屠宰,都要花費不少時間。


    畢竟實力差距擺在那裏。


    “你成功令我感到一絲危機了。”那顆頭顱張嘴說話,依舊淡定。


    話音落下瞬間。


    李黛鳶陡然睜眼,與此同時,法杖上那顆頭顱竟直接化作飛灰。


    “不好。”午蝶心裏警兆大作,正要退走。


    一隻手掌一把捏住她的脖子,提在空中,同時釋放重重禁錮,從上到下把午蝶封印。


    李黛鳶提著午蝶脖頸,拎迴眼前,近距離對視著她的眼睛,冷然笑道:


    “現在該你說話,感覺如何?”


    午蝶艱難笑著:“還不錯。”


    魂煞五鬼規格太高,以她目前水準,能夠一次性召喚兩頭,已經是勉為其難,根本不可能召喚出第三頭。


    否則她不會敗的這麽快。


    李黛鳶還想說話,迴頭側眸發現那隻吞煞鬼竟然還趴在她背上吞噬識海之水,另隻手往後一捉,當即一把將吞煞鬼腦袋捏碎。


    嘭!


    吞煞鬼無頭身軀搖搖晃晃,無力墜落。


    兩頭魂鬼暴斃,化作一縷縷青煙,重新迴歸冥界門戶。


    冥界門戶也緊隨著消失不見。


    “真是夠狠。”


    “若非我提前有所準備,說不定還真有可能栽在你的手裏。”李黛鳶低頭察看,抹一把額頭血洞,望著手指上血液,放進嘴裏舔舐,唇角泛起一抹嘲弄笑意。


    李黛鳶奪過午蝶手裏的匕首,正要讓她也嚐嚐自己受過的傷。


    突然。


    一道雷霆怒喝響起:


    “妖女,住手!”


    秦烽火闊步扛刀,虎目圓睜,徑直朝著她走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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