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七子中,如今唯有五子六子尚未成婚,端王是因為身體原因,遲遲不肯成婚,安王則是因為指婚的王妃出嫁前病逝,安王心儀此女數年,為此大受打擊,執意要將人的牌位娶迴來,因此與景帝也僵持了。


    另外還有勇王,雖成婚多年,勇王妃卻在掙命般生下勇王府唯一的嫡子後,纏綿病榻,如今已時日無多。


    清安在把幾個表哥掰著指頭分析一遍後,深深覺得,自己大約是想多了。


    不說她會將批下的命格死死瞞住,隻考慮到幾個表哥的現狀,怎麽想也不可能和她扯上關係!


    蕭珫,雖然野心勃勃,崢嶸初露,但他和顧牧關係很好,甚至還說顧牧曾拜托他照顧她,以蕭珫的腦子,豈會猜不到她和顧牧的真正關係?而他和顧牧不僅是朋友還是表兄弟,就不信蕭珫會不顧兄弟道義,強行掠奪!


    至於安王,從來沒聽說他有上位的野心,好吧,看蕭珫的表現,就知道這些皇子們表現在外的那一麵十分不可信,可他為了心儀女子和舅舅頂上的名聲已經傳遍京城,這時候再和她扯上關係,那前麵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費了?


    至於勇王,倒是個棘手人物,可偏偏,勇王卻真正是把勇王妃放在心裏的,是皇家一對難得和睦恩愛的夫妻,勇王待勇王妃十幾年如一日,府裏那些個側妃夫人侍妾完全就是擺設,府裏四女一子也完全是出自勇王妃,這件事,便是太後心底也清楚,還和她感歎過。


    這樣算來算去,隻要她的批命沒有泄露出去,她還是能好好地安排自己的人生的,既然顧牧都答應入贅了,那這所謂的鳳命大約也就不複存在了吧?


    經過了幾天的緊張慌亂,清安總算捋順了思緒,這件事她沒打算告訴任何人,太後,舅舅,甚至包括顧牧!


    前兩位不說了,至於顧牧,不是她不相信他,隻是立場不同,她更不想讓他為難。


    這幾年的曆練,讓她不再像前世那麽天真懵懂,結合前世今生的許多線索,她心裏也隱約猜到,顧牧應該是皇帝舅舅的心腹手下,她也算是在皇家長大,對其中的一些暗裏流傳的小道消息也有所耳聞,也知道每一代皇帝手中都攥著兩支暗勢力,而其中一支就是她長大些後,皇帝舅舅派來保護她的影衛,而顯然顧牧和影衛並不是一個體係。


    那麽,他應該就是屬於另一支暗勢力了,而且,衝他有資格直接麵聖這點來看,他在這支暗勢力中的地位定然也不低!


    這樣的暗勢力,非心腹中的心腹絕對不能勝任,如果顧牧是皇帝舅舅的心腹,卻知道她的批命,最終麵臨艱難抉擇的便是他了。


    清安本意自然是瞞著自己的批命,等到自己嫁給了顧牧,縱然別人再想使壞也沒用了,然而從一開始,這簽文就泄露了出去,卻是她也始料未及的。


    在山上的日子平平靜靜,清安來這裏也不是遊玩的,每日至少有半天是花在了跪經祈福上,另有半日抄寫經書,也不過在傍晚時分出來走走而已,日子過得倒也規律。


    京城裏,卻悄然傳出一個詭異的流言,說古家靖安郡主命裏帶煞,克父克母,克夫克子,流言傳出的來源不可考,但傳播的速度卻是令人瞠目結舌,轉眼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就都聽說了。


    這個流言,自然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按說靖安郡主雖然在貴族圈子裏不可小覷,但畢竟隻是個剛剛及笄的小姑娘,又沒有父母親族撐腰,本事再大,也是女子,並不值得人過分關注。


    但關鍵就在於,她的父親是大秦戰神,是大秦邊疆一道巍峨雄偉的保護屏障,古修明駐守邊疆的那些年,是大秦百姓最有安全感的年代,所有人都覺得,有這個人在,自己就是安全的,家園就是安全的,這種信念存在他們心中,無比堅定。


    古修明一死,大秦痛失戰神,雖然表麵上沒有太大改變,但大秦子民心中的那道厚重的安全感也轟然倒塌,那種惶恐和痛心是無法形容的。


    這就是傳這道流言的人的惡毒之處。


    克父克母的流言一傳出,縱然靖安郡主是古修明的獨生女,可人們的心總會有偏向,就算是再理智的人,也會不由自主地去膈應,從而對靖安郡主的感官轉淡。


    靖安郡主一身榮華,可以說都是父母帶來的,如果父母的光環不再加持在她身上,她的未來又會是怎樣的走向?


    更別提流言還加了個“克夫克子”,這幾乎就是絕了靖安郡主正常的婚嫁之路!


    到底是誰這麽恨她?


    流言肆意地流傳到第三日,影衛將這個流言報告給了景帝,不出所料引起了景帝的震怒。


    “可查出源頭了?”


    影衛首領慚愧地垂下了頭,這流言是一幫小乞丐傳出來的,等他們查到小乞丐頭上時,這幫二十多個小乞丐已經被人滅口,線索就此斷絕!


    這一迴,就連景帝都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牽連靖安的流言,沒有人比他更知道靖安的命格了,三年前他娘從皇覺寺失魂落魄的迴來,告訴了他慧空大師給靖安批的命,他當時都傻了!


    他恍惚間想起修明曾經告訴他的,古家世代主殺戮,殺伐過重,後嗣艱難,便是活下去的,都難得善終,比如修明自己,那麽無所不能的強悍人物,也抵不過命運的捉弄,可他就是想破頭也不明白,靖安一個小丫頭,安靜溫順,秉性純良,一舉一動都合乎禮儀規範,會惹上什麽不得善終的破事?


    這幾年他也一直在暗中留意,幾次出事,都是有驚無險。


    按說,這個批命應該沒有人知道,否則就不會有這麽歹毒的流言傳出來,可是,景帝現在也不知道,批命和流言,哪個對清安丫頭更不利了。


    想到陷在江南險象環生的顧牧,以及朝堂上越來越緊張的爭鋒,景帝的麵色陰了陰,“保護靖安郡主的人可有什麽迴話?”


    “沒有,隻說一切安好,不過……靖安郡主曾和慧空大師單獨待過一陣子,屬下等人無法探知他們談了什麽。”


    這麽個無關緊要的小消息,影衛並沒有當迴事,但現在京城中流言四起,他卻忽然有種直覺,應該把這個小消息告訴主上。


    景帝麵容沉凝,斟酌了半晌,方道,“行了,下去吧。”


    三日後,慈寧宮的那嬤嬤奉命給靖安郡主送新鮮的瓜果蔬菜,悄悄見了慧空大師一麵,可惜什麽都未曾探知。


    清安知曉那嬤嬤臨走前去見了慧空大師一麵,心中並不意外,摟著來報信的行遠的小光頭,笑著把一頂剛做好的棉帽子給對方戴上。


    誠王府中,誠王在書房辦事,門口一個身段妖嬈姿容豔麗的女人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過去,被攔在了門外,守門的是王爺的貼身侍從,卻連通傳一聲都不肯,這女人隻好悻悻地放下食盒迴去了。


    書房內,誠王站在書桌旁,蕭瑋轉著手中的扳指,俯視著桌上攤開的一副卷軸,畫中淡淡幾筆,絕色少女祈福時的虔誠純潔便躍然紙上,蕭瑋盯著畫中的少女,麵容倨傲依舊,眼神卻十分炙熱。


    書房門口的動靜傳來,他恍若未聞,哪怕那女人是他目前十分寵愛的侍妾,也未動搖他分毫。


    “有了絕世珍品,誰還在乎這些粗糙贗品?”蕭瑋勾著嘴角,高傲而輕蔑地一笑。


    那女人是誠王府的侍妾,誠王許久不曾入後院,引來了眾女人的猜測紛紜,最終,這個受寵卻不怎麽聰明的女人被推了出來探風,卻大跌麵子,連書房門都沒進去便失敗而歸,後院上下從王妃到通房都不禁噤聲,知道誠王本性的女人們心裏頓時明白了——此時此刻,她們的王爺,心情可不怎麽美妙,她們沒事最好不要去撞槍口!


    果然,那個意欲闖書房爭寵的女人,轉天就被下令挪到了誠王府後院最冷的院落裏,跟一群早就失寵的女人作伴去了。


    舒王府規矩比誠王府鬆散,然而人心卻比誠王府凝聚,舒王在王妃的伺候下,淨麵洗手,用了頓可心的膳食,在王妃隱晦嬌羞的目光下,溫柔地笑著承諾晚上過來,然後才迴到前院書房,舒舒服服地窩在榻上,踩著湯婆子,抱著手爐,聽屬下匯報。


    京城中最近莫名而起的流言,他也聽說過。


    說實話,所有皇子中,怕是隻有他和誠王最關注,畢竟是關乎靖安郡主的,對於靖安郡主的心,他和老四都一樣,隻不過,老四將自己的一腔齷齪心思藏在高傲的外表下,他卻從未想過掩飾,甚至對自己的王妃也做過暗示。


    幸好他娶了個識大體的王妃,清楚地明白,一個背景雄厚的側妃,固然可能影響到她在後院的地位,但在影響到她地位前,卻更能幫助自己的丈夫更上一層樓,丈夫的地位上去了,她可不就跟著夫貴妻榮?至於之後和側妃之間的交鋒,那也要等眼前這時日熬過去再說。


    至於老四那個道貌岸然的,哼,他甚至懷疑,這個流言就是老四放出來的,為的就是阻止靖安嫁人!


    不得不說,舒王這迴真相了。


    蕭玹容貌溫文爾雅,雖不及蕭珫出眾,在一眾兄弟中也排得上前三,且他情商極高,後院的女人被他調解得妥妥當當,真正是妻妾和睦,絲毫沒有後院起火的隱患,而朝堂上更是長袖善舞,禮賢下士,因此很是聚集了一群支持他的人,所謂的三王黨,可不比勇王和誠王勢弱。


    出了廢太子一事,對於靖安郡主的歸宿,他心中也有過推測,雖然古家兵符沒了,可耐不住軍中人情還在,他就不信他的好二哥和四弟不動心!


    況且,靖安本身,也有讓男人矚目的資本,沒見他那個清心寡欲的五弟都暗中傾心麽?隻可惜,清安似乎看不上他們任何一個兄弟,反而跟那個有名的紈絝小霸王顧牧混在一起,顧牧那小子,除了一張臉,還有什麽?


    舒王心裏有些酸溜溜的,麵上卻儒雅和煦依舊,溫柔的人,通常心思細膩,舒王的溫雅雖然有些是偽裝,但偽裝也需要基礎,本性裏,他也是溫雅細膩占了主要部分,因此也格外心細如發,聽到下屬的匯報,忽然從榻上直起身來,麵色中透出一點訝異。


    “你是說,那嬤嬤去了一趟皇覺寺,還專門去見了慧空大師?”


    連景帝都不知道,靖安郡主三年前的批命,在他的兒子當中,並不是什麽秘密,不然,蕭瑒當初為什麽敢那麽猖狂地對待清安?


    所有人都以為,隻這一道命格出來,靖安郡主再得聖寵也有限,早逝,橫死,哪個閨秀的命這麽慘?若是能進東宮當側妃,隻怕太後也會很樂意,這種命格,總不能當正妃吧?好歹有皇家的氣運鎮一鎮,說不定能改變靖安郡主的命運呢?


    他們低估了太後皇上對靖安郡主的心,也低估了靖安郡主,所有,朝局變成了如今三王鼎立的局麵!


    舒王可知道,當初那道批命,就是由慧空大師做出來的。


    “查,定要給爺查明白!”


    清安不知道,京城竄起了對自己完全不利的流言,也不知道,同時間,由好幾路人馬開始查她,她陷在了一個可怕的噩夢中無法蘇醒。


    血,遍地是血,蜿蜒的血溪在叢林中流淌,衝天的腥氣化作了恍若實質的霧霾,將所有的慘烈困鎖在凋零的樹林中。


    屍體,到處都是屍體,殘缺不全,身中數箭,血肉翻飛,黑衣勁裝錦邊暗紋,破爛地浸在血汙中,森冷陌刀血跡斑斑,丟棄得到處都是,斷枝敗葉東零西落,大片大片的枯草淩亂地伏在地上,枯黃被暗紅的血鏽取代。


    熟悉的裝束,甚至其中還有熟悉的麵容!


    清安的心仿佛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反複蹂躪,痛得喊都喊不出來,她似乎在這屍山血海中奔跑,仿佛在找著什麽,跌跌撞撞,踉踉蹌蹌,恐懼到極致。


    “沒有,這裏也沒有,不是他,不是他,他在哪?”


    跑啊跑啊,叢林在倒退,視野逐漸開闊,血腥味如附骨之蛆,始終在鼻端若隱若現,大片的枯黃暗綠驀然後退,露出一大片鐵灰色陰沉的天空,一道仿佛拖出來的成人腰粗的血痕,從清安的腳下,延伸到了那叢林的邊緣,消失在看不見的峭壁下……


    “不——”


    清安一聲尖叫,驀然驚醒,額上一片冰涼,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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