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顧家還是一片嘈雜,門庭若市人來人往。因為顧家還請了戲班子來熱鬧,所以大多數人都還沒有離去,全都等著夜幕降臨,看一場戲。

    顧清水換了一件紅色的長裙,披著一頭烏發,臉上的胭脂水粉,讓她看起來更加明媚動人。

    “妹妹可覺得現在好些了?”

    顧清水與莫曉曉踱步,到了後院,看著坐在亭台上若有所思,獨自傷神的林落杳,便走了過去,顧清水還是先開了口,跟她搭訕。

    正發呆的林落杳聽見了顧清水的聲音,便迴過神來,扭過頭看見是顧清水與莫曉曉,便直接站了起身來,作了個禮。

    “托姐姐的福,現在感覺已經好多了,不過姐姐我還得跟你道歉,是我不對,我……”

    她依舊是柔柔弱弱的,讓人忍不住的憐惜,聲音也嬌柔無比,就像是波瀾不驚的湖水裏,微風輕輕撫過的絲絲漣漪。

    “妹妹不必這樣,一些小事兒而已,既往不咎,但是要知道方寸,小事可以既往不咎,大事可就不容易那麽冰釋前嫌咯……”

    顧清水依舊俏皮的笑著,林落杳感覺有些難堪,便想著轉移話題。

    突然林落杳,似乎看見了在顧清水身後的莫曉曉,就有些疑惑,便問:“耶?妹妹,你怎麽也在這裏呢?”

    莫曉曉被問的有些尷尬,不知道怎麽迴答。

    “哦,你說曉曉啊,她是我們家名副其實的繡娘,出現在這裏也不足為奇,因故被迫流落街頭,可她閃閃發光我很欣賞,就像路邊的草木隨處可見,就不足為奇,可若是生長在沙漠裏的樹,那就是彌足珍貴。”

    顧清水說話的時候帶些笑意,讓人分不清她的意思,不過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差點沒說出來,是拜你所賜,被你誣陷才被趕出來的,這樣的話了………

    林落杳也不傻,自然聽得出來她一語雙關的意思,隻是尷尬的微微點頭笑著。

    顧清水又接著道:“妹妹既然好些了,我們就一同去前院吧,很多人等著呢,估摸這會兒,唱戲的要開始了,這人嘛就是要時時刻刻的在線,不然容易錯過很多好戲的嘛……”

    林落杳微微點頭,跟著兩人便往前院去了。

    莫曉曉越來越覺得,顧清水越來越陌生了!

    前院,唱戲的戲台子已經搭起來了,戲班子已經就位,在後台塗脂抹粉,做準備工作。

    席間,依舊是座無虛席,黑壓壓的人頭,交頭接耳,一片嘈雜聲。

    二姨太張桃枝,坐在三姨太太祝希的旁邊,她似乎有意的說道:“喲,妹妹你看,這戲班子是新來的吧,都是些新麵孔,都不見你的那些師兄師姐們,這新人能翻起來什麽大風大浪,肯定不好看,你說是吧妹妹。”

    這三姨太太是戲班子出身,是顧青峰從戲班子裏贖迴來的,戲班子在那個時候身份很是低賤,因為這個身份,顧青峰迎娶祝希還鬧得滿城風雨。

    祝希聽完二姨太太張桃枝的話,臉色鐵青,有些難看,這分明就是在戳祝希的傷口。

    祝希似笑非笑:“姐姐說笑了,這長江後浪推前浪,舊人不比新人強,自古隻有見新人笑,誰聽舊人哭呢,所以啊這新人好還是舊人強,不妨我們拭目以待。”

    張桃枝知道她話裏有話,又不知道如何說,隻是氣得咬牙切齒,又隻能作罷:“你………”

    祝希微微點頭,淺笑。

    夜幕降臨,月色深垂,顧家院子裏,一陣若有若無的花香,牆角數枝梧桐花,都在這夜裏黯然開出花兒來。

    白天時候的宴席,這時候已經遣散了,因為搭了一個舞台的原因,座席又被重新安排,場地比較擁擠一些,故位置被安排的稍微擠了一些。

    顧清水與顧以琛與姨太太們,安排坐到了一起,何語溫與林落杳何宏富,也坐到了一起,司徒喚陽父子與顧青峰趙音,坐到了一起,像是在談論些什麽,時而竊竊私語,時而相似一笑。

    舞台上,燈彩四射,燈光交錯,光線縱橫,相交輝映十分熱鬧,戲班子們也十分投入,咿呀咿呀的手舞足蹈,引得看客們時而歡唿雀躍,時而如雷鳴般鼓掌,場麵十分沸騰張揚。

    張桃枝舞動著手裏的桃色絲帕,揶揄的笑著,輕輕俯著身,湊到祝希的耳邊輕輕笑道。

    “妹妹你看這些新來的戲班子,果然還是有些手段,搔首弄姿賣弄歌喉,就可以博得看客們一笑,果然還是新人有些法子,將那些老的戲班子都一一比了下去。”

    祝希隻是稍微動了動嘴角,心如止水的道:“姐姐說的是,可是能不能被看客們認同,是新戲子們的本事,要怪就怪老的戲子們,沒有了那個,繼續舞動身姿的資本,做這行也是要看臉的,哪個看客不想看如花般的年紀的戲子唱戲,誰會看人老珠黃的人輕拂水秀,輕吟一曲呢?”

    雖然這祝希看似無欲無求,不爭寵不媚俗的樣子,其實也是野心勃勃的,也怪不得,正房也對她友好,顧青峰也對她疼愛有加,反倒是這二姨太太,力要爭寵,卻適得其反。

    二姨太太聽了他這番話,將手裏的絲帕都扭成了一股麻繩兒似的。便直接把頭扭了過去,冷哼了一聲,心裏是不暢快的。

    台上一個白麵小生,讓祝希格外的關注,又不敢明目張膽的投望,隻是偷偷的瞟一眼,裝作神情自若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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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扮演梁山伯的那個白麵小生,祝希又如何不認得,那個身長八尺,麵相清秀,多才多藝的人,便是她的師兄葉尋風,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是一個孤兒,是葉尋風和師傅葉庸將她收留,納入了戲班裏。

    從牙牙學語的孩提到小女豆蔻,再到亭亭玉立,他們相互暗許芳心,偷偷私定了終身,以為就能可此相比天涯,可是天有不測風雲,有朝一日,一個有錢有勢的大老爺看上了她,因為被威脅到整個戲班子,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兒女私情。

    記得當時葉師傅求著她,為了整個戲班子想想,便與葉尋風分道揚鑣,斬斷了情絲。以為就隻可以天涯,兩不相見,隻留一絲懷念,就苟且終生,誰料到,又此相逢,在見時,他依舊是那個白衣恣意少年,而她已經是嫁為人妾,深宅怨婦。

    以為一切如故,不知早是輕舟已過萬重山的萬般無奈。

    然而這些內幕,都是葉尋風所不知道的。

    不敢明目張膽的看,但是餘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他,她心裏是痛的,她害怕她認出他來,可她又害怕他看不見她。

    同樣的橋段,同樣的戲曲,可是物是人非,早已經迴不到過去,記得當初,他是梁山伯,而她是祝英台,多麽美麗的愛情故事,可是最後,也落得了一個天涯兩隔的結果。

    越想越多,祝希便跟身邊的小丫頭,還有老爺夫人打了招唿,便提出要提前迴去了休息了:“小英,扶我迴去休息,我感覺身子不適,老爺夫人,我就先迴去了,我感覺頭有暈暈的。”

    顧青峰示意她迴去,而一旁的張桃枝嘴角卻勾起了一股意味深長的笑。

    顧家後院的長廊,月色濃厚,花香四逸,一股股涼風微微挾來,吹得祝希頭有些頭疼,迴想起一些的往事,更是覺得心煩意亂,別讓身邊的小丫鬟先迴去了,自己獨自一人走走。

    “小希……”

    突然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耳邊飄來,祝希腦海裏瞬間閃現出一個人來,她猛的迴頭,眼前的他讓她詫異又激動又難過。

    “阿風……不,葉尋風,你來這裏做什麽?”

    詫異,震驚,激動,失落,平靜……

    “小希,你……”

    葉尋風眼裏像是有淚光一般,還有些疑惑,有些失落,更多的是難過。

    祝希微微笑著:“沒想到我們又見麵了,不過,你還得稱我一聲顧姨太呢。”

    “你,果真嫁人了?”

    “是啊,不正如你所見嗎,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你來這裏找我做什麽,不怕被人看到,說些閑話嗎?”

    祝希的冷淡讓葉尋風感覺陌生又難過。

    “小希,你的不辭而別讓我真的很難過,我不知道為什麽,你突然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我以為我這輩子真的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們……”

    祝希狠狠將他的手甩開,又退了幾步:“你做什麽葉尋風,你一個區區下賤戲子,憑什麽與我在這裏說長道短,談論過往,我跟你已經沒有關係了,你清醒點。”

    “祝希…!”

    他懸停的手就那樣停在半空中,眼裏都是失落,神色惆悵纏綿悱惻。

    他第一次這樣連名帶姓的叫她的名字,他不敢相信那個天真善良的小希,變成了現在眼前這個高高在上,冷漠無情的顧家三姨太太了……

    從未相識的陌生不可怕,熟悉再到陌生才是最讓人心寒的,曾經的一幕幕風花雪月都如下過的雨,飄過的雪,一轉眼煙消雲散。

    雁過無痕,幻夢無憑,可是那些刻骨銘心,或好或壞,或深或淺的迴憶卻越來越深刻,揮之不去,忘卻不了,又如何輕易擱淺遺忘呢……

    一灘蒼茫的月色沉浸在顧家池塘裏,沒有一絲風,那樣死浸一片,兩人的影子也如刻畫在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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