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子意思?你不如問問你兒子都幹了啥子事?他欺負人,編排人,還惡人先告狀,難道還有理了?”


    鄭曲尺雖是個受了高等教育的文化人,但女人的天性就是護犢子,敢欺負到她家人頭上,她就敢跟他們翻臉。


    村婦怒目插腰,朝兩旁一招唿:“哪個說我娃娃欺負人了?分明就是你,以大欺小。今天我們一定要讓她給個說法,否則這事就過不去!”


    一眾膀大腰粗婦人圍了上來,她們鄙夷鄭曲尺矮小瘦弱,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裏。


    鄭曲尺不退反進,眸底有道淩厲的光芒閃過:“別以為你們人多就能夠仗勢欺人,你們膽敢碰我一下試試,我掉頭就去報官,大鄴有律法,凡尋釁滋事和故意傷害者,將以刀刻鑿人麵再用墨塗在刀傷創口上,使其永不褪色,同時在嚴密監視下罰作築城、挖溝等苦力。”


    她字字鏗鏘有力,再突地踏進一步,驚得眾婦人一抖,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來啊,動手啊。”


    看她無畏的樣子,這下村婦們反倒猶豫了。


    村子裏的村民平時少不了有些口角動手,但誰都不會主動去報官,畢竟民畏官威自古曆來。


    二來都是村子裏的人,正所謂抬頭不見低頭見,事做太絕也會受人詬病,惹來是非。


    所以他們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打人滋事能落得個這麽大的罪名,頓時都有些怵了。


    “你、你騙誰啊。”


    村裏老吳家媳婦餘光瞥見她身後放著的背簍,還有地上屯了不少的黃土,眼珠子一轉,幸災樂禍地嘲笑道:“哎呦,就你們這破落戶還想在村子裏找人來幫忙修房子啊,你們想都不要想了,欺負我家娃娃,我看村裏哪個男人敢來幫你們桑家!”


    近來桑家被一把大火給燒沒了,背地裏人人都在惡意猜測,桑家肯定是做了什麽齷齪陰糟事,得罪了人。


    因為桑家是才搬來河溝村不久的外來戶,再加上他們一家不是瘸子,就是癡傻,還有個黑得跟個煤炭球的怪胎老二,是以自打他們搬來,這一家在村子裏流言蜚語特別多。


    他們甚至多次跟裏正無事生非,想借此攆走他們。


    不過桑家一直深居簡出,很少跟村裏人打交道,裏正也不是什麽糊塗官,就把這事糊稀泥敷衍過去了。


    這時桑大哥在村子裏受盡白眼,依舊無功而返,他垂頭喪氣迴來,卻看到一大堆人圍著鄭曲尺,心下一驚,趕忙一瘸一拐地趕過來。


    “你們在做什麽?”


    婦人看到桑大哥時,表情更是囂張得不行:“桑瘸子,你求了一大圈看誰搭理你了,你別白費心思了,不得有人會來幫你們修房子的,你們識相的話就趕緊滾出咱們河溝村。”


    桑大哥攥緊拳頭,他既被瘸子一詞刺傷了高傲的自尊心,也因自己無能幫不了青哥兒而麵色晦暗。


    難怪村子裏的人都借辭推脫,原來是他們搗得鬼。


    “吳大嫂,不過孩子之間的玩鬧,你又何必這麽咄咄逼人呢,我……我可以跟你們道歉。”


    “你道歉?”哈,那老吳家的媳婦好像在桑大哥麵前一下立起來了一樣,嘴皮子一翻,呶著鄭曲尺的方向陰陽怪氣:“這欺負孩子的人又不是你,你爭這麽做什麽,誰做的誰就在這裏給我們的娃娃認個錯。”


    “對啊,到時候也許看在你們可憐睡豬圈的份上,也就不計較這件事了。”


    “青哥兒還小,是我教導無方,她有錯就由我……”


    鄭曲尺憤然插言:“哥,她們分明就是商量好來鬧事的,你委屈求全根本沒用。”


    “夠了,我有分寸,你別插話。”他嚴厲在喝叱她。


    眼看村裏越來越多的人湊熱鬧堵在周圍,桑大哥隻想趕緊息事寧人,他知道村裏的人一直不待見他們,所以他更不能讓他們找到借口將他們一家攆出河溝村。


    “我代青哥兒向你們道歉,我們願意付錢,請求你們幫幫我們一家,若你們還覺得不滿意……”他無計可施,垂下頭顱,全身顫抖著咬牙道:“我可跪下求——”


    簡直欺人太甚!


    這時的鄭曲尺簡直忍無可忍了。


    她一把將桑大哥拽起,用自信又傲氣的語調高聲道:“道歉是不可能的,你們不願意幫忙就不幫,我桑瑄青還真不缺你們這些歪瓜劣棗,我自有人幫!”


    桑大哥一怔,其它人聽完,呆了半晌後,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一個破落戶,還是外鄉人,我倒想看看你桑瑄青請得動哪個,隻怕是你去求爹爹告奶奶,可村裏的瞎子、瘸子都不會來。”


    “如果有人來呢?”她淺褐色的眸子如有妖意。


    村婦們臉上的嘲弄更深了,壓根兒不相信她有這本事。


    “好哇,如果真有人能來幫你們蓋房子,我們這河溝村的五戶大姓,從此看到你們桑家的人就退避三尺,隻要你們一聲,我們就恭恭敬敬地應到,怎麽樣?”


    鄭曲尺沉下聲:“可以,但除此之外,你們還得跟我大哥跟幺妹鄭重的道歉。”


    村婦們簡直被她的癡心妄想給逗樂了。


    “行啊,明天如果有人來幫你們,這件事就依你了,可如果沒來人,你們桑家就必須滾出咱們河溝村。”


    河溝村這五戶姓,在周邊村落都很有威望,人脈也廣,隻要他們家男人提前打好招唿,看誰會來幫桑家修房屋。


    桑大哥眼見事態已經控製不住了,五內如焚,可當他看到青哥兒麵對周遭惡意,卻挺得筆直的背脊,不卑不亢,心口如同塞了一團濕棉花似的。


    唉!


    他重重歎了一聲。


    隨她,由她吧。


    他的骨頭早被生活的磨難折斷了,可他的青哥兒卻不肯屈服,她甚至還試圖用一對稚嫩的翅膀將他們護於翼下,這份心意真摯而美好,不該被辜負。


    隻是以後,他們的處境隻怕會更加艱難。


    ——


    桑大哥一直以為鄭曲尺在眾人麵前擲下豪言壯語,隻是硬撐的謊言。


    他知道他們得罪了這五姓,在河溝村根本沒有立足之地,但以後該何去何從,他卻很茫然不安。


    更讓他不安的是鄭曲尺說有事要出去一趟,緊接著便神秘消失了一天,入夜之後才一身疲倦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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