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究竟是不是巨鹿國的人,鄭曲尺其實也不太確定。


    她打算等秋傷勢養好之後,再仔細問問他,當初“青哥兒”跟巨鹿國的人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他認定“青哥兒”是背叛。


    這件事急不得,而擺在眼前更為急迫的,自然是修房子了。


    借宿在別人家是要付出金錢代價的,她掙錢不容易啊,每一分她都給得肉疼得緊。


    她之前曾興衝衝設想要建一棟複式挑高的鄉間別墅,力求羨煞旁鄰,高大上,但後來打聽,這時代對住宅有身份跟等級的限製。


    你是什麽的身份就隻能住什麽規格的房子。


    就像一個農戶你賺了筆意外之財,如果修一套比官老爺還要闊氣豪華的房子,一旦被查到,就將麵臨一場牢獄之災。


    所以就算她心野,也隻能在材料跟外型上下功夫,不能有占據山頭開辟莊園的貪婪想法。


    鄴國目前的房屋建造的水平她也特地走訪過。


    基本上窮人都住茅草屋,就跟之前他們家和楊大哥家一樣。


    有點家底的農戶就住土夯房,更好點的工匠戶籍就住木結構加黃泥作牆的籬笆院。


    至於縣城裏的房子她沒見過,也就不作對比了。


    這些房子的特點是簡易好搭建,但保溫性不強、耐久性差,外型粗糙,還不防火防暴。


    她一個搞土木工程的,自然不打算複製粘貼套跟別人相同的。


    但如果修建現代的水泥鋼筋房,就她眼下這點條件,去煆燒水泥、煉製鋼筋等輔料,著實太耗費精神跟時間了。


    最後在折中之下,她選擇搭建簡易又夠結實的土磚房。


    而土磚房在六、七十年代十分盛行,主要就是它性價比強,完全是她目前低成本房屋的首選。


    隔天,天還沒亮,鄭曲尺就積極的爬起來,她來到被燒得煙霧餘繞的舊宅,打算就在被夯壓得平實的原住址上,再重新規劃房屋位置跟大小。


    她撿了根木條,淺褐色眼瞳如同精密的儀器,迅速目測了土地尺寸大小。


    又尋思一下,她就在地麵開始畫地線。


    跟過來的桑大哥拉著桑幺妹,看她躬著個背。


    “青哥兒,你在做什麽?”


    “哥,先畫好地線,再挖地槽。”


    桑大哥兩眼茫然,他隻看過別人修房子,具體該怎麽做也是一知半解。


    但他不懂,青哥兒自然就夠不懂了,他隻當她現在是在胡鬧。


    他歎了口氣:“別亂琢磨了,我們還是去請個泥匠跟木匠來吧。”


    人有專技,不懂的事自然隻能請懂的人,再想省錢也不能胡來。


    鄭曲尺當即反對:“錢得省著點花,他們懂的我也懂,我懂的他們不一定懂。”


    “你懂什麽啊。”桑大哥頭痛地問道。


    鄭曲尺振振有詞:“我營寨都修得,區區蓋個房子能難倒我?哥,你放心,交給我吧。”


    又是這樣。


    桑大哥有時候真不明白,她這一身迷之自信究竟是打哪來的。


    明明之前……她性子文靜又寡言,現在倒是果斷又擅辯,滿口歪理。


    他看她在地上畫出條條框框之後,就去取墨鬥來判斷曲直,見無誤後,就掄起斧頭又噔噔地跑到溝渠的坡檻上,砍了幾根粗壯竹子扛迴來。


    初見鄭曲尺以那副矮小的身軀力扛百斤時,桑大哥眼睛都快瞪直了。


    “你、你怎地,有這麽大的力氣?”


    鄭曲尺對於親近之人,自然不想掩飾什麽,她提前就想好了借口:“我以前力氣就大,隻是不想幹活就故意裝的。”


    聽到這賴皮耍懶的話,桑大哥喉間一噎,又氣又無奈,竟一時也不知道該說她什麽好。


    他沒好氣地問:“現在砍竹子做什麽?”


    “有妙用,這燒毀的房屋剩下木炭火星跟餘溫,我打算就勢在上麵搭個架子。”


    “架子?你要烤東西?”


    “用來烘土磚。”


    “土磚是什麽?”桑大哥一臉問號。


    “蓋房子用的。”


    她一連砍了十幾根竹子,用斧子將它們一根劈成四塊,再用削下來的柔韌竹青皮當繩子編製在一起,形成寬席模樣。


    然後拿石頭壘起,將它架在火星未熄的地麵上。


    她考慮最近氣候雖幹燥風大,但要快速將土坯脫幹水份,用這種文火慢烘細瀝的方法,可謂是最節省時間了。


    周圍壘一圈,上麵放幾排,一次性就能夠快速脫幹幾百塊土磚,周而複始下,不用多久就能夠湊夠她要的土磚量。


    但要注意的是,火大了容易裂,小了又達不到她快速烘幹的要求。


    看鄭曲尺動作利索,有條不紊地做出了竹編排席,桑大哥驚訝不已。


    “這……你哪學來的?”


    “營寨裏一個老木匠教的。”她張口就來。


    等烘炙土磚的場地弄好後,她又忙不迭地跑去林子裏伐木。


    她力氣大,哢哢幾下,就劈好了木頭,又用鋸子裁出四塊長條木板鉚起來,做出一個中空的長方形木框。


    “這……又是在做什麽?”桑大哥這一次倒是認真在詢問了。


    主要是她做的每一樣,他沒看懂,但卻覺得她好像腦中早有計劃,正按部就班地進行著,讓人瞧了都有種被牽引著走的感覺。


    鄭曲尺忙中抽空迴了一句:“脫土胚的模子。”


    這又是什麽東西?


    這一天,鄭曲尺簡直忙得不可開交,而桑大哥雖腿腳不便,幫不了她什麽,但卻一直不肯迴去休息非要陪著她,想看看她究竟能做出些什麽。


    而桑幺妹什麽都不懂,隻覺得二哥一趟一趟的跑,很好好玩。


    她也會一下幫她拿個小工具,一下去撿廢木塊硬要學著她來鋸開,被桑大哥嚴厲地喊了好幾次別搗亂。


    當夜,鄭曲尺在一天高強度的工作之後,攤在床上,累得是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了。


    看她累成這樣,桑大哥眼露心疼:“明天,大哥去村裏尋尋有沒有人能幫忙,你一個人太勉強了。”


    鄭曲尺經過一天勞作,也明白蓋房子是個大工程,她這次沒拒絕。


    “別找工匠了,他們死要錢,就找些力氣大的,給我打打下手,做點簡單的事就行。”


    桑大哥被她逗笑了。


    以前可不知道她這麽財迷,就跟個貔貅似的,隻進不出。


    看她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樣子,桑大哥讓桑幺妹扭了塊帕子拿來,替她擦了擦臉跟手,讓她安心入睡。


    睡夢中,一隻巨大的手突然從黑霧之中猛地掐上鄭曲尺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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