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又被落下了,或者說從始至終都沒有融入這個冷漠的家庭。伊雅強撐起笑臉迴道:“沒有白老師,我媽騎自行車來接的,坐不了三個人,所以她先帶弟弟妹妹迴去,轉頭再來接我。”

    “那行,你可別亂跑呀,現在雨下這麽大,要是跑丟了可就麻煩了?你們老師不再教室嗎?”

    “在的,我就是來上個廁所,怕我弟弟妹妹把作業本落在教室了,來幫他們檢查一下。”

    “你這個姐姐真盡職,不僅自己學習成績好,還會督促帶動弟弟妹妹學習。”

    伊雅被白老師說得雙臉赤紅,也不知是羞是惱趕緊跟白老師說了再見返身迴了教室。

    原本剩在教室裏稀稀拉拉的同學已經沒了身影。老師在講台上整理教案,看見伊雅來了,就幹脆的將教案整理整齊,放進背包裏,扭頭對伊雅道:“其他同學都已經被家長接走了,就剩你一個了?要不再打個電話也家裏問問情況?或者你家在哪?老師順路送你迴去?”

    “哦,不用了,老師我家裏人已經來接我了,我收拾下書包就走。”

    “那你讓你家長來簽個字。”

    “我媽就在操場外頭呢,全身濕噠噠的進教室,怕把大家的書本打濕。”

    黃老師抬眼望向黑咚咚的操場,哪有什麽人影,但伊雅信誓旦旦的,看著也不像是在撒謊。

    黃老師家中也有小孩困在學校等她來接,此刻恐怕其他的同學已經散得差不多了,隻怕自家的小妮子偷偷的躲在哪個角落裏哭鼻子呢!也不知道現在的小姑娘怎麽就這麽鬼靈精怪的,一點怠慢不周,便能在腦海裏演一大出撿小孩找親生母親的戲碼。

    黃老師心係愛女,伊雅一向乖巧聽話,既然說有家長來接,自然問題不大。跟伊雅再三確認後便放心離去。

    現在整間教室隻剩伊雅一人了。將前台課桌拉開,頂住教室門,又在課桌的邊緣放了粉底水杯等物,一旦有人推門,伊雅便能警醒。

    伊雅目光巡場一周,並沒有發現有其他遺漏的,這才靜靜的關了燈,獨自坐迴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靜靜的聽著窗下的雨聲。

    操場不遠處的自行車棚,用一鐵皮罩著屋頂,雨點擊打鐵棚,滿耳便是琳琅不歇的碎玉聲,落一夜,碎一地。大珠小珠落玉盤,顆顆掩抑聲聲思,低眉信手續續寫,說盡心中無限事。

    那一夜無人來尋她,伊雅獨自一人蜷縮在角落裏聽雨到天明,這場雨真大,打斷了樹枝,衝垮了山坡,劈裏啪啦的將伊雅的安全感擊得粉碎。

    果然她是一個沒人要的小孩,對於這個世界,她隻是一個多餘的人。浩瀚宇宙,無垠世界她這粒塵埃漂浮何方,又有什麽人會在意呢?

    伊雅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雨夜,就如發水痘被鎖在廢棄舊屋的那一晚。她,始終是被丟棄的那個人!

    那個下雨天要跑出去查看雞鴨是否迴籠,打雷天探看豬崽是否受驚的伊家人,對伊雅的一夜未迴,不曾有任何動靜。

    天明,雨聲漸歇,晨風微涼,伊雅裹緊單薄的衣物離了教室,踏著泥濘的小路,背著書包繞著學校轉圈圈,她不想讓同班同學知道昨夜她的狼狽,刻意的想掐著時間踏進教室裏,好淹埋一切。校園周邊攤販林立,賣包子的,攤煎餅的花樣頻出。伊雅咽了咽口水,隻當瞧不見這些,偏偏今日風大,把香味刮得漫天都是。

    雨後的清晨,涼風陣陣,即便是已入夏,依舊冷得嗆人。伊雅裹著衣服返迴校園,正瞧見謝春芳將鬧脾氣的伊熊從自行車上抱下,從胸口摸出一個熱騰騰的包子塞進伊熊嘴裏,求爺爺告奶奶的求著伊熊上學,伊小尼在一旁乖巧的站著,三人死纏了好一會,上課鈴響起,伊熊這才慢慢吞吞的往校門裏走。伊雅受上課鈴聲號召,也急匆匆的從他們身邊走過,正巧,被伊熊丟棄的包子皮就這樣扔在伊雅的腳邊,伊雅頓了頓,繼續往前走去。

    伊熊他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他曾棄之如弊履的垃圾,是伊雅做夢都想苦苦追尋的。

    伊雅靠在醫院的拐角,想著童年往事,不知不覺便濕了眼眶。

    謝春芳左等右等不見伊雅前來,罵罵咧咧的開始打伊雅電話,積攢的小肚子火氣想向伊雅炮轟。

    伊雅利落的掛了電話。謝春芳立馬又打,伊雅又掛,來來迴迴幾次,逗得謝春芳破口大罵,引得居民樓內犬聲陣陣。

    伊雅躲在拐角,熱鬧瞧得差不多了才施施然從角落出來。謝春芳此刻正氣急敗壞的,一見伊雅,就衝上去想扇伊雅巴掌,被伊雅反手抓住:“謝春芳!我不在是那個能被你隨意扔來扔去的小孩了!”

    “你是不是每天都咒我早死?”謝春芳咬牙切齒的問。

    “是!”伊雅坦然的迴道。

    謝春芳愣了一下,突然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蛤,如你所願,我快死了,你開心嗎?胸癌晚期,隻有一個月好活得了!恭喜你,伊雅,你贏了!”

    “什麽!”這下輪到伊雅愣神,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謝春芳從鼻孔裏冷哼一聲:“還裝什麽裝!隻怕你現在心裏高興壞了!”

    “病例本呢?”

    “怎麽?想確認我什麽時候死?我可一定要多活幾個月氣你?”謝春芳板著臉,叉腰看著伊雅。本想演幾個月你儂我儂的苦情戲,結果兩人一見麵,謝春芳是半點裝不了好臉色。

    一邊將病例本甩在伊雅身上,心裏暗罵自己不爭氣,怎麽連一點火氣都忍不住,現下可好了,房子沒圖到,還搭了好幾千塊錢進去。

    伊雅借著路燈,一字一句的細細專研病例本,見到疑似胸癌晚期六字,突然唿吸一噎,胸口像堵了團棉花似的空落落勸綿綿的讓人喘不上氣。

    伊雅用力的克製著劇烈抖動的雙手,撥通了李易天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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