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春芳從鼻腔裏“嗯”了一聲便甩頭迴了房間,側耳傾聽客廳內的動靜,隻聽伊雅唿嚕唿嚕吸麵湯的聲音又起,間接還有幾聲擤鼻涕的聲響,謝春芳放下心來,偷偷的鎖了房門,從包裏輕手輕腳地扯出一團子,被白色塑料袋層層包裹的紙袋,沿著小縫輕輕撕開,露出一隻蜜色焦香,但少了一條腿的手扒雞。

    謝春芳怕有響動,連一次性手套都不敢戴,左手小心翼翼的摁住手扒雞,右手利落的將僅剩的一隻雞腿就地分離,塞進嘴裏。

    雞已涼透,可雞肉本身的魅力就足夠謝春芳沉淪,一寸寸的輕咬,連骨頭縫裏的肉絲都用牙齒和指甲剔了個幹淨。

    難怪黃小莉和伊熊如此愛吃,果然是人間美味味。

    今日出門一天的謝春芳在醫院耗去了一天光景,肚子早就餓得唿嚕亂叫的,可醫院附近的小飯館,價錢貴不說,還多是穿著病號服吃飯的客人,謝春芳惜命的很,可不敢在這些地方瞎吃,萬一沾了什麽傳染病可不得了。

    正餓著肚子呢,伊熊的電話就打來了:“媽,快點來南環路這邊的華萊士,在電影院樓下,你知道路嗎?”

    “知道,但是去那裏幹嘛?”

    “喊你來吃飯,一會菜涼了!”

    “好端端的幹嘛去外麵吃飯?”

    “這不是黃小莉說肚子裏的小孩饞嘴了嗎?你不是奶奶嗎?喊你過來陪孫子吃飯!”伊熊一字一句的按黃小莉說的教了,果然謝春芳聽了很是受用,打了個摩的沒幾分鍾就到了。

    黃小莉見謝春芳今日穿了件花裏胡哨的波西米亞裙,忍不住嫌棄的撇撇嘴,都多大的年紀了,胳膊上的肉早就跟麵粉帶一般搖搖欲墜了,卻還一副少女打扮,這是急得給伊熊找後爹呢!

    黃小莉輕輕的推了推伊熊,示意伊熊直接帶謝春芳去收銀台那裏結賬,伊熊會錯了意:“不用接她,她看見我們了,自己能過來。”

    黃小莉眼睛一瞪,伊熊立馬嚇得連手中的雞腿都掉了,黃小莉努努嘴,朝收銀台方向揚了揚下巴。伊熊這才恍然大悟,支支吾吾道:“你總得讓我媽吃點東西吧,哪有一來就付錢的道理。”

    “反正我不想和你媽一起吃飯,你要是心疼你媽,就把你手裏沒吃完的這隻雞打包給她,我要迴去了!”

    黃小莉沉著臉開始拾掇自己的隨身物品,黑著臉就要走。伊熊也是個爆脾氣,本來就是替傑哥看顧嫂子,怎的嫂子杖孕行兇,還似從前一般事事使喚自己,傑哥都進去了,還不定什麽時候能出來呢!這個傻老娘們怎還這麽不依不饒的,不過是傑哥進去前,自己鬼迷心竅的跟黃小莉幹了一炮嗎!至於這麽不依不饒嗎?她也沒吃虧,叫得還挺大聲,現如今就為了這個,一個勁的賴上了自己?誰知道這些年她給傑哥帶了多少頂帽子,怎麽淨纏著一個人坑?還口口聲聲威脅自己,說要去探班告知傑哥這事。以傑哥的脾氣,自己討不了好,難道黃小莉還能有好?再這麽使喚自己,老子也不樂意奉陪了。

    伊熊麵色沉沉,眼光帶著兇狠,黃小莉知他心中所想,甩了張報告出來:“我做過羊水穿刺了,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

    伊熊心裏猛的一緊:“你說什麽?”

    “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你,不信你看報告!”黃小莉甩出了一張醫院檢測報告。

    伊熊哪裏懂得看這些,不過看黃小莉信誓旦旦的樣子心裏八成就信了,得自己還真跟這個女人扯不清楚了。

    謝春芳在門口瞧伊熊和黃小莉的模樣,怕是小兩口起了衝突,雖然謝春芳極其不喜這個兒媳婦,可畢竟肚裏的孩子是伊熊的,現在人家都還沒卸貨呢,少不要任勞任怨的被人家使喚幾個月。

    “哎呀,小莉,趕緊坐下,孕婦可是受不得累的。”謝春芳一路奔走,見黃小莉黑著臉站著,伊熊拿了張紙在皺著眉看著,還道是出了什麽問題,趕緊從兒子手中將紙張奪到自己手中,眯著已經老花的眼睛,將白紙抻在頭頂眯著眼看。

    “哎呦!”謝春芳的臉,突然間像秋菊般綻開:“呀,真是我兒子的種,真是我兒子的種,我們家伊熊當爸爸啦!小莉想吃什麽,千萬不要客氣,嘴饞了想吃什麽,阿姨都給你弄。”

    黃小莉心知主動權又迴到自己手中,並且牢不可破,自己要是不抓住機會好好折磨他們一家子,可對不起今天自己受的這番子委屈。

    “阿姨,話可別說太滿了,昨兒我買的三大車東西可都還沒見到影呢!不想送就別送,還連帶著我浪費一下午的時間逛超市。”

    謝春芳臉色一僵,尷尬的扯著笑臉道:“那個東西改天給你提家去!你午飯吃了沒?有了寶寶,可千萬不能餓著肚子,這樣生出的孩子會影響智力的。”

    這可是謝春芳的經驗之談,懷伊雅時,不論是自己還是伊家都懷了十二分的期待,第一胎自是精貴無比,什麽好吃好喝的,都緊著肚子裏的孩子,兩家人咬緊了牙關,全心全力的護著謝春芳的頭胎,可惜很不幸,第一胎是個女娃,還因為吃的太補,造成胎兒過大,差點讓謝春芳難產而死。

    這也是謝春芳不喜伊雅的原因之一,一個小孩從出生時便不得母親歡心,可以想見她未來的路有幾多坎坷。

    老人常說先開花後結果,謝春芳對好不容易懷上的二胎雖不像第一胎般照顧精細,但好歹也是好吃好喝的供著,結果臨到頭來還是個丫頭,讓謝春芳幾欲抬不起頭來。到了三胎,她已經抱了無所謂的態度,成天出入麻將館,一打便是一整天,餓了就在櫃台上隨便買幾包餅幹啃啃也就了了。沒成想竟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男娃。

    因為謝春芳的不自信,伊熊剛出生時瘦得跟隻貓似的,才五斤六兩,身體弱得要命,又是黃疸又是冒紅豆,可是把謝春芳嚇得夠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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