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有句話叫做人走茶涼,若是我爸尚在人世,沒準早就斷了聯係了!”

    “你怎麽會這麽想?”

    “媽,人情淡漠本就淺薄,當年我爸是因為奶奶家娃多,我爸吃不飽飯才跟部隊走的。小田爸本就出生世家,不管是為崇高理想還是家裏人博弈投資求靠山,人家從一開始就跟我們不一樣,就連進了部隊一個是坐鎮後方的指揮使,一個是衝鋒陷陣的無名小卒。之所以能搭上的關係,還不是因為老爸替她爸擋了子彈,搭上了一條腿!你所謂的榮華富貴,不是靠賣兒子就是靠賣丈夫的腿來獲取的嗎?方年城北區被敵軍轟炸,我爸鎖不是因為斷了腿跑不快!沒準現在還過活生生的站在我麵前呢!這便是你要求得的生活嗎?”

    李母臉色鐵青,騰的從沙發上飛起:“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在怪我嗎?是我讓你爸去行軍打戰的嗎?當年被你奶奶逼得吃不上飯的人是誰?難不成還是我嗎?當年你爸平安退下前線,難道是我逼得他重上戰場嗎?你可真行!你哪裏學來的這股大男子主義?跟你的死鬼老爸一模一樣!自你爸走後,我一個人拉扯你長大,小的時候為你愁吃穿,稍大點籌學費,如今又苦心孤詣的為你物色媳婦!怎麽到了你嘴裏這麽不堪?”李母氣得渾身都在發抖,咬緊牙關,恨恨的盯著李易天。

    李易天見母親反應如此激烈,不願多說,轉身想走。

    “周幽王亡國,難道就因為褒姒一笑?商紂王滅國,難道就因為妲己禍亂?唐明皇棄國,難道就因為楊玉環嗜吃?嗬,想不到我親手養大的孩子,竟然有這般無賴思想,竟能把李家悲劇加諸我一人之身?”李母在深夜裏悲涼的笑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李易天深知李母這是又犯病了,這次病得不輕,都給自己上上了價值高度。

    說起李母,也是一個可悲之身,本也是名家之後,平日裏就愛擺弄針線詩詞,滿嘴都是新思維。年景好的時候還下過西洋,見識過多國風景,隻是因為一場變革抄家落戶,往日的富貴作風,成了罪孽。父親被關豬圈,母親抑鬱而終,所有名人字畫,金銀珠寶全都不知所蹤。天家富貴花美了花瓶養分的滋養,為了活命隻能嫁給李易天之父草草一生。

    可從蜜罐裏泡大的孩子,哪裏能嚐一點苦味呢?不是嫌鄉下的麻布粗糲,把嬌嫩的皮膚磨破,不然便是嫌家中屋小灰塵滿天。如此挑剔,難免惹婆婆妯娌不喜,拌嘴打磕在所難免,可這些委屈,哪是嬌嬌公主能受得住的?

    不過機會很快就來了,因為境外戰亂,號召青年入伍,李母想著與其在鄉下如此潦草一生,倒不如讓丈夫出去博上一把,好歹功成名就有個盼頭。也好過潦草此生。

    為此也不管李易天父親願不願意,就這樣在妻子的殷勤目光下,走上了星辰大海的征途。

    三年後,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成了瘸腳的頹喪青年,又迴到了小山村,沒能帶迴來妻子想要的榮華富貴,李母也就歇了心思,不過幾十年光影,就這般囫圇的過吧。

    誰知幾月後,有一行西裝革履的男人幫,提著大袋小袋的稀罕吃食,敲響了李家的大門。

    李母這才知道,原來李父的這條腿是為了一位世家少爺擋子彈廢的,這少爺也算是有良心的,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到處打聽救命恩人,還真就找上門來報恩,不僅給李母帶去了她夢寐以求的洋布料,還有高級護膚品,精貴的大白兔奶糖,電視機,自行車,還有縫紉機和冰箱,鄉下人最頂配的彩禮,不過是富家公子隨便從街上買來的禮品,這份從容與灑脫,一直是李母所向往的。

    沉寂的碳火被風輕吹,又響起嗶嗶啵啵的火光,李母剛沉寂的富貴夢再一次被點燃。果然在李母的殷殷期盼下,富家少爺終於開口,施舍了一份保安的工作給李父。

    李母想著,先讓李父打入內部,再過個兩年光景,等他站穩了腳跟,總會接她去享福的。

    李母殫精竭慮,上上下下的盤算幾番,為了牢牢綁住這星點希望,還特意懷上了李易天,他的誕生本身就孕育李母無盡的野心。

    可惜天不遂李母願,李易天父親調去西城沒幾天,境外戰爭又打響,李父雖瘸了一條腿,可對富家子弟卻是豁出命的交情,所以經田家商議,把保安亭裏的父親再次征召入伍,又一次做了富家公子的戰友,說是戰友,不若隨從一職更為妥帖,這場戰役,把瘸腳的李父永遠的留在西城,連個屍骨都湊不齊整。

    當然事後,田家給了他們家頗為豐厚的奠禮,比如現下他們住的一套房正是當初他們所贈與的。

    李父已離他們遠去,可他們卻無時無刻不生活在李父的血肉當中。如今李母已經按耐不住,想要用自己兒子的未來,重溫富貴夢不成?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親了,在自己幼時,她是一個多麽尖酸刻薄的女人,即便是對自己的獨子,也是動仄打罵的。但是對小田傾盡了她所剩不多的耐心與溫柔。她願意在小田麵前塑造一個完美堅強的單身母親角色,他便陪著她演,這戲一演多年,他差點忘了李母的本來麵目。他跟伊雅是多麽相像的人生啊!

    李母見李易天背對著自己,氣得恨了,幹脆抄起桌旁的板凳,直直的朝李易天後背扔去。

    李易天輕輕側開:“我不是我爸,你左右不了我的人生!”

    李易天頓了頓,又補充道:“明天開始我就搬到宿舍住,你抱著你的榮華富貴在這裏安睡吧,希望午夜夢迴,我爸會迴來跟你聊聊戰場的趣事,還有肢體被撕裂的快感。”

    “逆子!逆子!我!我!”李母被氣到失語,可工作了一天的李易天卻不想再繼續陪她演藝了。他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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