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贓俱獲,偏偏那中年男子死鴨子嘴硬,隻反反複複重複著他這是正規藥材進貨,絕對不是拿假冒偽劣產品騙孤寡老人錢的,可卻交不出商品三證和經營許可證,無證經營且又涉及到群眾舉報詐騙兜售老年保健品,沒收商品外加罰款拘留,法律條規上寫的明確,李易天依法執行倒是沒有什麽好爭議的。

    可世間所有事情並不是隻按章辦事就能推卸責任的。事情的轉機出現在3日後,李易天讓中年男子聯係家人交罰款時,男子打通的居然就是受害人老者的電話。電話撥通不久後,老人罵罵咧咧的帶著一個穿著黑西裝塗著紅口紅,打扮精細的女子前來,一臉誠懇的拉住李易天的手道:“警察同誌,小陸沒犯法,是我閨女報假警了,你把我閨女抓起來,把小陸放了吧!”

    李易天一時怔愣住,不知如何反應,倒是其女兒先吵嚷上了:“到底他是你親生的還是我是你親生的,該不會是你在外麵的私生子吧。”

    “呸!什麽話你都敢胡咧咧,要是你媽還在的話,你這是逼你媽殺夫呐!”

    “就是因為我媽不在了,所以你才變得越來越為所欲為了!”女子挑著細眉,叉著腰頂嘴,滿臉的腮紅高光眼影口紅,仿佛都在用力的塗抹刻薄二字。

    “你!你!你!就是不可理喻,就是因為你媽把你當眼珠子寵著,才導致現如今你分不清是非對錯了。”老人抖著手,神情激動的指著該名女子。

    “我是非不分?還是你老糊塗了?警察評評理!我要買房湊不齊首付款,找我爸借幾萬,他一分不借,還愣說房價遲早也跌,讓我別買算了。按理說我買房父母能給點就給點,沒錢我也不能硬逼不是,可偏偏我爸存折裏存著十多萬的存款。愣是捂著不肯給我。我想著父親總不能不管我死活,況且這房子買來將來也是給他養老住的,想必他遲早會轉過彎的,所以就先下了定金,眼看著最後交首付的期限臨近,可我爸愣是捂著錢不吭聲,我尋思著怕他被人騙財騙色,就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翻看了存折,沒想到還真讓我料準了,存折裏的錢一分不剩,我逼問了許久他知道他買了一堆的保健藥品。如今這老頭被人騙了,還火急火燎的趕來保釋騙子,我能不著急嗎?警察同誌。”

    “你別扯這些沒用的,錢是我的,我愛買啥買啥,你無權幹涉,警察同誌,那個小陸是好孩子,麻煩你給放了吧,真的!說到底這是事情也怨我,你要抓的話,抓我也行,抓我女兒也行,千萬別抓小陸,壞了!忘記先去小陸家看看了!”老頭一拍腦門,趕緊折返迴去,女子和李易天自然也得跟上去看看。

    一路上,女子還在喋喋不休的吵鬧著,可老頭子卻是沒了半點迴應的心情,在路邊攔了一輛的士,載著三人往小巷間鑽去。

    生了鏽的鐵門難以將激烈的犬吠聲關住,老人低喝了一聲大黃,犬吠聲戛然而止,乖乖的坐在了地上,老人從門旁的磚縫間摳唆出一把鑰匙,麻利的將鐵門打開,看得出老頭是這裏的常客。

    “安仔?安仔?”老人人還未入聲先出。見無人迴應,腳步越加急切的往磚房裏闖去。

    院子不大,被收拾的很是整潔。陳舊的木門虛掩著,一股濃濃的尿騷味直衝腦門,女子嫌棄的掩著鼻子跑去了院子,李易天隨著老人急切的推門進去:“安仔醒醒,安仔醒醒,老伯來看你來了,安仔!”老人紅著眼眶推著一具已經僵硬的屍體,堅持不懈的唿喚著。很顯然一具僵了的屍體並不能有老者的唿喚有任何迴應,倒是李易天快速撥打了電話,集結了同事開始封鎖現場。

    死者是一名成年男性,年齡目測在22-26歲之間,體型不正常肥胖,全身皮膚也呈現不正常的白皙狀態。據老者證實,該名死者正是售賣保健品小陸的兒子,因患有先天性甲亢疾病,導致智力低下,日常的起居生活無法自理,從死者髒汙的衣服和嘴角表明,自從小陸被拘留之後,無人照看死者,死者因鐵門關死又不懂求救,餓了便憑本能到處找東西塞嘴裏,很有可能因此誤食了不當的物體導致死亡,進一步的屍檢報告還需要取得小陸同意方可檢測死因。

    中年失獨,自是得法外開恩給小陸放行。李易天陪著抽噎的老者等待小陸的歸家。也沒多等,門外已經響起了小陸匆匆的腳步聲,大抵是已經知道實情了,小陸明顯已經哭過,紅如兔子的眼眶配著拉喳的胡須,分外令人不忍,李易天別過頭去,老者擁上前去,拉著小陸的手直道歉,唯有當事人小陸站在木門外傻愣愣的不進亦不退,就這麽僵直的挺著腰,如一塊雕塑一般無半分動作聲息。

    “同誌,我很抱歉。”李易天蹲在地上抽了半包煙,終於開了口。從發現小陸兒子屍體後的一個小時內,老者和李易天都沉浸在巨大的歉意當中。

    若不是李易天不聽分辨將小陸拘留,他能準時迴家,那麽久不會今日這場悲劇。

    若是老者的女兒不曾打報警電話,那麽現在的小陸應該剛煮好晚飯,在哄他兒子吃飯吧。人生有太多假如,偏偏從不肯給生命一次反悔。一條鮮活的生命去了,也許解放了小陸,但內心的愧疚,卻早已把老者和李易天判了無期徒刑。

    事後,小陸送別了孩子,自己跑到李易天單位,要求把剩下的12天刑期服滿,並承諾會退還給各位受騙老人錢款,李易天發動局裏同事為其籌款,可小陸卻概不接受,隻偷偷的委托李易天將10萬塊錢還給老人,若是自己歸還的話,大概那老者說什麽都不會要這筆錢吧。

    李易天有心要問問,他短時間哪裏能湊齊這麽一大筆錢時,但想想幾日前的風波,便悻悻的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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