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賣了多少錢?”老李一邊拉開船艙的推拉門一邊問道。

    坐在內艙頂板上發呆的青麻吉聽到老李的聲音,轉身把泡沫箱子往前一推抱怨道:“賣什麽賣!我一大早去冰棒廠門口排隊批發的一箱冰棒,賣的還沒有東子吃的多!他老是說要化了要化了,一直掀開被子當然都化了!”青麻吉等老李迴來等很久了,一聽到老李的聲音立馬臉漲的通紅連發抱怨起二弟。

    老李從踏進船艙就沒有停下來,放下做禮拜的背包緊接著換掉爐子裏的煤炭,然後又把水壺裏麵的熱水灌進三個暖水瓶裏麵,接著便在柴火灶和煤爐之間來迴穿梭,期間又走到船艙外在船沿邊上用打上來的河水洗菜。她聽到了青麻吉的話,但是並沒有放在心上也並沒有停下腳步,隻是在煤爐上下麵條的時候迴了她一句:“吃了就吃了吧。你弟他人呢?”

    青麻吉早知道是這樣的迴應,她怒吼吼地喊道:“不知道!”一拳打翻冰棒箱子然後就拉著臉從內艙的窗戶爬了進去。內艙就好比一個地下室,在高於船艙水平麵之上還有一定的高度,高出的這個空間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小窗戶,是朝著兩邊船沿方向開的,另外兩個方向分別是內艙的入口和後牆,這四個方向都是水泥主體構造,而頂部則是加厚的木板,這個內艙的頂板就是船艙內最大的平麵活動區域了,從內艙頂板到船頂的高度隻夠成年人坐著,而這個區域可以用來吃飯,打牌以及睡覺。從船頂的外部左右邊緣往內艙頂板左右邊緣垂下來的厚帆布在白天的時候會被卷起到船頂邊緣,隻有晚上或者刮風下雨的時候才放下來,而從船頂靠近船尾方向的邊緣垂下來的加厚帆布則不會被卷起,在那裏就充當一麵牆。

    青麻吉基本上不從內艙入口的梯子下到內艙裏麵,而是從旁邊的小窗戶溜進去,然後正好落在下麵的床上。左右兩個窗戶下麵各有一張小床,正對著入口樓梯並且靠近後牆的地方則是一張大床,內艙裏除了三張床以外還有幾個木箱子,三把木椅子以及堆放的雜物和工具。內艙的支撐柱子上有一盞白熾燈以及粘在上麵的幾張殘破紙片。內艙裏很昏暗而且空氣也不好,彌漫著柴油機油以及潮氣的混合氣味。

    內艙裏並沒有青麻吉的床鋪,大床是父母和三弟的,左右兩張小床分別是二弟和大哥的,青麻吉的床則在駕駛艙裏,由於大姐已經出嫁了所以青麻吉一個人獨享一張床。她之所以溜進內艙是要狂踩二弟東子的被子以泄憤,她不聲不響地來迴在被子上踱步,盡量弄得到處都是沙子,接著她把一根冰棒塞進了被窩裏麵,就默不作聲地從爬上了樓梯,穿過老李活動的勞作區域進到了駕駛艙裏麵她自己的床上,她把床邊的簾子使勁拉上便躺下來開始數錢,雖然被二弟吃了很多根冰棒,但是她還是賣了一些的,她要好好數一下,計劃一下明天去批發多少根冰棒最好。

    青麻吉十四歲時家裏用的船是十噸左右的貨運水泥船,前麵是貨艙後麵是船艙,貨艙是運輸貨物的,而船艙則分為駕駛艙,廚房以及內艙三個區域,廚房其實就是內艙和駕駛艙之間的過道罷了,而駕駛艙正中間是方向盤和簡易操控機械裝置,左邊是一張小床,右邊則是一張矮桌幾把椅子以及一個木製菜櫥。駕駛艙的床鋪最大的優點就是光線好,因為駕駛艙相對於內艙來說是位於船平麵以上的,加上四周都是木框玻璃門窗,所以光線非常充足,這也是青麻吉願意一個人睡在駕駛艙裏麵的一個重要原因。

    “去叫你爸迴來吃飯去!”老李拉開駕駛艙的推拉門跟青麻吉說道。

    “他在哪呢?”青麻吉收起一遝一毛一毛的鈔票,不耐煩地問道。

    “還能在哪?在壩子下麵老王家打牌呢,要是不在那,你就再去別的地方找找。快去快去。”老李在往灶裏麵加柴火,大鍋裏麵隻是用一條魚在熬著湯,而中午的飯就是魚湯和青菜掛麵。

    青麻吉一邊不情願地下床一邊嘟囔:“天天不知道自己迴來吃飯,非要人去找。找又找不到,自己去街上吃了還讓人到處找!”順手從內艙頂板上拿了一根黃瓜就往岸上走去。從船沿與岸邊通過一根二三十厘米寬的木製跳板連接,青麻吉走在跳板上故意用力踩,跳板就會跟著她的步伐上下彈動,當然如果力度把握不好的話很容易被跳板彈到河裏麵去,但是船上的孩子都很熟練。

    青麻吉穿過碼頭的沙土路,然後又故意爬上沙堆,再滑下去,然後再穿過別人家的菜地,接著再沿著大壩的台階上到壩頂,在大壩的那一邊就是陸上人家了,那邊有平房,工廠,學校和醫院,但是她的活動範圍卻隻到大壩外五公裏以內,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沿著大壩走到普惠橋橋頭的國營冰棒廠,而她賣冰棒的地方就是普惠橋的橋頭。她除了賣冰棒以外就不往更遠的城區裏去,因為她也不上學了,也並不認識什麽人。她每天唯一的念頭就是賺錢,可是她到底要怎麽賺錢以及為什麽要賺錢,她自己並沒有考慮過。

    大壩的兩個斜麵上都長著茂盛的野草以及各種不同顏色的野花,但是在靠近城區的那一麵上還時常能看到一些瓜果,在壩底更是到處都有私人的小菜園,用竹竿或者絲網圍著。青麻吉沒有沿著台階走下去,她順著一條被踩出來的小路往下走,因為這條小路的盡頭離老王家最近。到了老王家門口,青麻吉拍了幾下大鐵門沒人迴應,她從門縫往裏看房門都是鎖著的,看樣子是沒人在家。

    “又去哪裏了也不知道。煩死了。”青麻吉往下一個個打牌據點走去,但是心裏卻愈發煩躁不安。

    路過木材廠門口的小賣部,青麻吉被人叫住了,她迴頭一看是張大臉,坐在小賣部門口的葡萄架下麵吃瓜子,青麻吉不想理他就轉過頭去繼續往前走。

    “我叫你你怎麽不理我啊?”張大臉追上來笑嘻嘻地問道。

    “我找我爸迴去吃飯呢,沒工夫跟你扯,讓開。”青麻吉都不抬眼看他,隻顧著往前走。

    張大臉被青麻吉一把推開,他把手裏的瓜子一扔,又嬉皮笑臉地跟上了青麻吉:“找我叔呢?我剛才在大橋頭看到他了,他上街去了,估計又去下館子去了吧。”

    青麻吉停下腳步,自言自語道:“我就知道。”然後轉身往壩子上走去,張大臉輕輕地拉了青麻吉一下,青麻吉甩開他抬手要打他,張大臉躲了開來,笑著說:“青妹妹,你脾氣怎麽還是這麽爆啊?我可是有好事跟你說,你看我這……”

    “誰是你妹妹,別瞎叫。你有好事、你能有什麽好事。”青麻吉繼續往壩子上走,頭也不迴。

    “去機床廠上班!你想去嗎!”張大臉站在壩子底下朝青麻吉喊道。青麻吉聽到國家二級企業機床廠她還是知道的,她大姐夫就是那裏的正式工。

    “我還想暴富呢,我想就可以啊!”青麻吉轉過身來對張大臉喊道。

    “你要是想去,我幫你問問。”張大臉一路小跑到青麻吉麵前笑著說道。

    “就憑你?你不會是耍我玩兒呢吧?”青麻吉斜眼看著張大臉,抬手又要打他,不過張大臉沒躲,接著說道:“你看這,我怎麽能騙你呢?我在廠裏安裝隊上班你知道吧?”青麻吉點了點頭,張大臉笑了笑,然後小聲說道:“我叔是廠長,這個,你肯定不知道吧?”

    聽到這裏,青麻吉睜大了眼睛,不再懷疑張大臉是要戲弄她了,她小聲問道:“真的?沒想到你還有這個關係呢。那你幫我問問。”

    “我就知道你想去。”張大臉哈哈大笑,摸著頭說道。

    “笑個屁笑,一天到晚跟個傻子似的。”青麻吉隻留下一句諷刺張大臉的話就溜走了,張大臉尷尬無比地收起自己的笑臉,自言自語道:“說我呢嗎?不能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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