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映山紅


    宋青山直接讓前台把電話打到調查部, 不一會兒調查部的人來,直接就把林鬱給提走了。


    但同時, 狗蛋的化驗單一下子就瞞不住, 可謂激起軒然大波了。


    在還沒有艾滋病的年代,像乙肝、梅毒這類傳染病,因為沒有更好的抗病毒方法, 不說在部隊上, 就是在普通人中,也是需要特別謹慎對待的啊, 更何況部隊同起宿, 同作息, 一人得, 那得百人傳染。


    正好沈星火做完手術, 他父親沈三強, 以及秦州軍區的王司令都在宣武醫院裏,幹部病房裏等著沈星火從重症監護室出來呢。


    恰好的是,就連林鬱的丈夫梁同也在。


    正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幾個司令員, 領導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聽說這件事的。


    “不可能吧, 明天給孩子重新檢查個身體。”王司令笑著說:“宋西嶺是我們秦州軍區的人, 這個病在秦州軍區就隻是個傳說, 你們大家也甭多想它,我估計隻是個誤診而已。”


    梁同卻不這麽認為, 冷笑一聲, 他說:“那要是下個醫院檢查出來梅毒還是陽性呢, 再說了,梅毒又沒有誤診的先例, 還是先公開,通報批評吧。”


    “都沒有經過論證,怎麽能立刻就公開批評,梁部長,你這做法未免太草率了一點。”王司令說。


    梁同拍著桌子說:“剛才調查部的人不也說了,隻憑宋青山一言,說我家屬是間諜,調查部的人立刻就把她給抓走了。在宋師那兒能一言堂,我這兒為什麽不行,梅是資產主義的硫酸,是階級麻痹,我現在必須立刻收押宋西嶺,這個體檢和調查,也必須由我們國防來做。”


    “這個得讓醫院重新幫孩子查。“王司令說。


    梁同說:“那也得是由我們來指定醫院,萬一你們夥同醫院作弊了,宋西嶺這個孩子,現在起由我們接管。”


    這邊,幹病房裏,領導們爭論的不可開交,而宋青山和蘇向晚倆還在忙著給狗蛋開招待所的房間呢。


    穀東是因為早晨起來就沒吃飯,餓的著不住,記得沈星火的病房裏有顆金桔樹,樹上結了好多的小金桔,準備跑去摘幾個小金桔墊肚子的,沒想到,這些領導們的聊天,就給他聽了個明明白。


    宋西嶺,那可是他的狗蛋哥哥呀。


    這一聽還了得,穀東跑的氣喘噓噓,先迴家,再到賓館,因為沒找著宋青山倆口子,轉念一想,爸爸那小器的樣兒,肯定是給狗蛋哥哥開了個最便宜的招待所,所以,他又往對麵最寒磣的前門招待所跑。


    你還甭說,亂拳打死老師傅,歪打正著,還真就叫他碰上宋青山和蘇向晚倆帶著狗蛋在那兒開房間呢。


    “國防居然能管當兵的事兒?”蘇向晚說。


    宋青山舔了舔幹燥的唇,說:“梅毒,在建國後一直以來都是特務腐蝕我黨人士的秘密武器,它很可能會牽涉到間諜罪,所以國防才有權插手。”


    蘇向晚付了錢,氣的扭著自己的錢包呢:“這也太欺負人了,走,咱們去醫院,我去會會那個梁同,看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當然了,事關兒子的名譽,倆口子都是直奔醫院。


    狗蛋向來是個話少的孩子,都到這會兒了還一言不發呢。


    狗蛋見他抱著個紙袋子,鼻子不停往裏嗅著:“哥哥,真香啊,你抱的這是啥,能給我看看不?”


    狗蛋這才想起來炸雞,趕忙遞了穀東一塊,一根肥騰騰的大雞腿。


    宋青山和蘇向晚倆因為兒子的原因,跑的就跟踩著風火輪似的。


    醫院離的並不算太院,但穀東一邊得跑,一邊還得啃雞腿,又忙又亂,險些磕倒了好幾迴。


    就在他又吃又跑,顧不過來的時候,狗蛋看他太忙,一拍自己的背,一個屈膝,就把這大小夥子給背起來了。


    穀東啃著雞腿,眼睛睜的跟那貓頭鷹似的,邊吃,嘴裏還在嘟囔:“哥哥,我長大了也要當兵,你看你才當了一年兵,這肩膀多寬,力氣多大啊。”


    “你東海哥哥那才叫結實呢,你是沒見他現在的樣子,簡直就跟座小山崗似的。”狗蛋笑著說。


    背著個小胖墩兒,小夥子跑起來,還是健步如飛的呢。


    宋青山趕到醫院的時候,樓上的領導們還在爭執,沒有就宋西嶺的這個梅毒事件該由誰來牽頭調查達成一致呢。


    梁同覺得軍方這是在袒護他們的新兵蛋子,而兩個司令員呢,也覺得為了一個新兵蛋子,沒必要把事情鬧到國家安全上去。


    正當他們爭執的時候,宋青山帶著宋西嶺,還有蘇向晚幾個,直接就從外麵進來了。


    當然了,作為這次戰鬥中主力師的師長,宋青山受到了兩個司令員最熱情的歡迎,摟抱必不可免,拍肩拍腰那是最正常不過的情況,而沈司令呢,也不知道是處於什麽樣的熱情,狠命的拍了宋青山幾大巴掌。


    再說微創的手術,那也是傷口啊,宋青山覺得自己這傷口怕是好不了了。


    林鬱的丈夫梁同,也就是那個當初從趙國年手中搶了林鬱的男人,蘇向晚是真沒想到,趙國年就算是個老牌帥哥了,沒想到梁同看起來文質彬彬,也不顯老,相貌居然比趙國年還要清秀一點。


    林鬱那麽一個女人,居然能把兩個長相不錯,知識層次還挺高的男人給玩弄於鼓掌,不得不說那個女人是真厲害。


    而梁同呢,從蘇向晚進來,他就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


    這個女人長的非常漂亮,笑起來就跟曾經的電影明星王曉棠似的,但是,眼神也非常的不善。


    這種不善讓梁同很不舒服,更何況他現在需要的是提走宋西嶺,掌握宋西嶺事件的主動權,所以他也不戀戰,站起來清了清嗓音說:“那就這樣,你們先聊,宋西嶺跟我到國防上去走個過場,先不公開病情,不通報批評了,怎麽樣?”


    稍讓一點,然後掌握主動權,這人是真的夠滑頭。


    蘇向晚準備了一通的評理,正準備要評呢,宋青山身為主戰師的師長,也準備著梁同要敢跟他搶人,他就算撥槍,也要先把兒子留下來,哪怕公開檢查,都要還兒子一個清白呢。


    不過就在這時,宋西嶺刷的給幾個領導敬了個禮,就說:“幾位領導,你們能聽我宋西嶺說幾句嗎?”


    這個人啊,在什麽都不慌,為了孩子就會慌。


    蘇向晚剛想拉住孩子呢,宋青山一把,就把她給摁住了:“你別急,讓孩子說。”


    當然,兩個司令員同時點頭,也想聽這孩子說說,看他要如何為自己自辯。


    宋西嶺先是從背包裏拿了一盒安全套出來,然後說:“我們三兄弟要出門的時候,我媽給了我們這個,當時她說,一般來說,人們總是教育女孩子要保護自己的安全,卻從來沒有家長會教育男孩子,教他們不要去傷害女孩子,但我媽媽教過我們,所以,她要我們那怕是對抗不了青春期的荷爾蒙汾潑,也一定要保護女孩子的安全,這是第一。”


    小夥子黑黑的麵龐,但是五官很清秀,還帶著點羞澀的望著兩個領導。


    “我小時候特別的自卑,是因為我媽媽一直在鼓勵我,所以我才能漸漸變的有自信,長大後,我發現自己讀書比別人強一點,於是在上中學的時候,我讀了很多書,而在通信班,因為工作不是很忙碌,我在讀藝術、文學之餘,還兼修了一點醫學,而同時,我發現自己的嗅覺特別靈敏,望聞聽切,如果我不當兵,我會是個好中醫。”那份從容和自信,讓蘇向晚都不敢相信,這是曾經那個慫兮兮,怯兮兮的小狗蛋啊。


    但是,在此刻,他是完全掌握著自己的命運的。


    湊近王司令輕輕嗅了嗅,他說:“首長,您的膽囊不好,所以口中帶苦味。”


    再嗅了嗅梁同,他又說:“您的腸胃不好,所以口中有股腐爛之氣,而且腸有腐,則牙不行,要我猜的不錯,您的一口牙都爛完了。”


    在新的時代,這樣一個能真的光憑嗅覺就斷病,很懂中醫的孩子,還真是難得一見。


    不止王司令震動,就連沈司令都說:“宋師,你這兒子可以啊,嘴裏一套一套的。”


    “切不說我本身潔身自好,帶梅毒的人本身就有一股腐爛之氣,我就算真的想跟婦女發生關係,也絕對絕對不會找那種帶著腐爛氣息的女人。”狗蛋揚了揚自己的手說:“把北京幾十家醫院全部寫成紙條,讓我來抓鬮,抓到哪個醫院,我去哪個醫院做檢查,我宋西嶺要真的有梅毒,我上軍事法庭,接受黨的處分!”


    屋子裏沉默了片刻,沈三強率先鼓掌:“我支持這孩子的決定!”


    王司令也說:“部隊上的事情,辦不到國防插手,梁部長,您還是先迴吧。”


    梁同哪見過這麽厲害的小夥子啊,隻能說自己生了仨兒子,沒有一個能像宋西嶺這樣,大事當前,不慌不亂,還能站得住陣腳的。


    梁同當然是灰溜溜的走了。


    蘇向晚卻沒當這事兒已經完了呢,從一開始林鬱來找她,再到梁同特意在兩個司令員有的時候來提宋西嶺,顯然就是約好,準備要給宋青山潑汙水的。


    這種事情怎麽能忍?


    轉身,她就找到韓江的妻子蘇敏了。


    “你原來不是在外科嗎,咱們醫院是不是有檔案,可以查到所有建檔軍人的血型和病曆?”蘇向晚說。


    “普通士兵的病例是由自己保管的,但是領導們的肯定有。”蘇敏正在拖廁所呢,累的滿頭大汗。


    蘇向晚把梁同,以及他的大兒子趙兵的名字遞給蘇敏,說:“你今天晚上辛苦一下,幫我查查這倆人的血型。”


    “你查這個幹嘛?要給領導發現,我會被開除的。”蘇敏說。


    蘇向晚不敢保證林鬱的三個孩子都是梁同的,但隻要查出來其中一個是,她就可以寫舉報信到國防部,然後再讓趙國年上北京,到時候舉報林鬱個婚內出軌,這倆家夥都得完蛋。


    當然,這事兒還需要時間。


    宋青山不知道跑哪去了,已經好幾個小時,蘇向晚沒見他的蹤影了。


    “媽,你不會不知道吧,我爸生病啦。”狗蛋在樓梯間等著蘇向晚呢,見蘇向晚來了,神神秘秘的說。


    這下蘇向晚更納悶了:“沒看出來啊,生的什麽病?”


    隻是覺得他臉色不太好,精神好像也不太好,但蘇向晚完全沒有察覺宋青山有病啊。


    狗蛋人已經從門診查到住院部,完完全全的查了一圈子,於是,把宋青山做了個門診手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給蘇向晚講了一遍。


    不過,蘇向晚聽完,看起來也沒什麽激動的,難道說,真跟爸爸說的似的,她是找不到機會離開他們,然後去更好的地方?


    “媽,你去哪兒啊,我爸應該在手術室換藥呢,咱一起去找他唄。”狗蛋說。


    蘇向晚深吸了口氣說:“一,我得出去找個車來拉你爸啊,咱不能再讓他走路了,找個車拉迴去吧。再說了,我不得到市場上去買條魚,再買幾個大豬蹄子,然後再買點兒蟲草、天麻,老山參,鎖陽當歸什麽的,給他好好補上一補?”


    狗蛋本來想說,他爸那身體本來就很好,再補怕要出事。,


    但既然媽媽那麽熱情的,非得要補,那就補吧,萬一能再給他補個小弟弟出來,也不錯啊。


    另一邊,沈星火到現在還沒醒呢,而且高燒一直未退。


    首長家的孩子,能用的藥醫生當然都會給他開,不問價格,但問題是,這孩子始終不退燒,也不醒啊。


    “咱就說個迷信點兒的話,這孩子對於失去他的腿,一直都不願意接受,所以他的意誌力現在也非常的薄弱。”外科主任說這話的時候,格外的艱難,畢竟放在任何人身上,誰都不願意失去一條腿,對不對。


    更何況沈星火才二十二歲,正是年青的時候,受不了打擊,估計在潛意識裏,都有點兒自暴自棄。


    沈三強想見兒子,而正好現在是探視時間,他迴頭見李承澤和吱吱倆並肩站在那兒,一個是兒子從三年前開始,就天天念叨的,說非得要娶迴家的小姑娘,一個是他最好的戰友,生死相交的好兄弟,他於是說:“你們倆,也都進來吧,估計他不想見我,想見你們倆。”


    重症監護室裏,高燒中,尚在昏迷的沈星火那條殘腿已經給卸掉了,包紮好,還在半空中架著呢。


    他整個人臉蠟黃,尚在沉睡當中。


    沈三強的妻子早逝,就這一兒子,要承倆家子的香火,他自己忙於工作,兒子幾乎是保姆給帶大的,當然,也不怎麽聽他的話。


    獨生子女本來可以不當兵的,他非得要當,沈三強也沒辦法,隻好讓他去。


    戰場上那麽多的士兵,受傷的當然也很多,但是真正輪到自己家的孩子受傷,試問誰不心痛,又有誰不難過。


    沈三強站在病床邊,望著沉睡中的兒子,突然說:“小姑娘,你給他首歌吧,今天探視完,我就得走了,明天估計人家不會讓你們再進來的,他喜歡聽《九九豔陽天》,聽說你唱歌很好聽,唱一個給他聽,好不好?”


    李承澤在旁邊,摸了摸這小姑娘的背,輕聲說:“唱吧,他喜歡聽。”


    吱吱咬了咬唇,心裏頭吧,其實不願意唱《九九豔陽天》給沈星火聽,因為在她的潛意識裏,這首歌隻能唱給幾個哥哥聽,而沈星火呢,又不是她哥哥,還有點兒喜歡她。


    這可真是,小姑娘左右為難啊。


    “這樣吧,我給他唱首更好聽的吧。”吱吱清了清嗓音說:“我媽媽教過我一首歌,我想沈星火同誌啊,準會喜歡聽。”


    也不需要人同意,她聲音特別輕,特別柔的,就開始唱了:“夜半三更喲盼天明,寒冬臘月喲盼春風,若要盼得喲紅軍來,嶺上開遍喲映山紅……”


    沈星火的夢裏還是紛火連的天戰場,天空都是灰暗的。


    他又熱,又渴,又累,又疲憊,似乎躺在地上,跟泥土都要化為一體了,卻怎麽也爬不起來。


    就在這時,耳邊隱隱傳來一個溫柔,甜蜜的女孩的歌聲:“若要盼得喲紅軍來,嶺上開遍映山紅。”


    她不停的唱著:嶺上開遍喲映山紅……


    沈星火的老家在四川的攀枝花,他記得最深的就是每到春來,漫山遍野的映山紅啊,他會跟著保姆一起,到山裏頭去淘櫻珠,淘櫻珠的時候,最喜歡看的,就是滿山遍野的映山紅,那可是身為城裏孩子的他,一年最大的樂趣啊。


    漸漸的,他仿佛看到漫山遍野的映山紅,奇跡般的,他覺得自己突然就不累了,不渴了,也不疲憊了。


    他看見一個穿著綠色軍裝的小姑娘,就在漫山遍野的杜鵑花叢裏站著唱歌呢。


    沈星火心情又激動,又高興,分明記得自己當初見的宋南溪還是個才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啊,夢裏的她看起來臉蛋兒又圓,手腕胖乎乎的,皮膚白白的,至少有十七八歲,肢體是那麽的柔軟,笑容是那麽的燦爛。


    天啦,他心說,我的小姑娘終於長大了,你看看,她還在我老家等著我呢。


    誰是人民解放軍,他拍著胸脯說,我就是啊!


    我的姑娘,你盼望的紅軍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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