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在洞口坐著需要狐裘禦寒,可是到山洞的火堆旁去就用不上了。


    而且寶意過去不是為別的,正是為了料理他們抓迴來的獵物,穿著狐裘在身上,不光累贅,處理的時候還要擔心弄髒衣裳。


    一品閣的人是優秀的探子、優秀的殺手、優秀的追蹤者,但他們之中沒有一個優秀的廚子,像今天這樣的大蛇,用來做湯或者烤著吃都能很好吃,可他們就是偏偏能做成滿口土腥。


    也就隻有用那些醃製好的肉幹來做湯的時候,不需怎麽加調料,他們才做得好。


    寶意吃了好幾天他們弄的野味之後,覺得實在不好吃,於是就自己動手。


    在月重闕的允許下,他們每次打了獵物,都會讓寶意先挑一份,讓她自己做。


    寶意一邊走過來,一邊卷起了袖子,拿帶子在手腕上一紮,露出兩截瑩白的手臂。


    這幾人正在將這些已經放幹了血掏空了內髒的獵物分解,劈砍成一塊一塊。


    寶意相中了自己要的部位,伸手拿過了一旁放著的雪,潔淨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才去拿了幾塊蛇肉,又挑走了一隻兔子跟狼的後腿。


    她這自顧自地挑著,熟絡放鬆的樣子完全不像是一個深陷綁架中的人質。


    月重闕的這些手下也都已經習慣。


    寶意挑好了自己想要的部分以後,心裏盤算了一下該做什麽。


    這些肉質的攝入是夠了,隻是接連許多日都隻吃肉沒蔬菜,叫人都吃膩了。


    隻可惜她不能暴露空間,不然裏麵多得是蔬菜可以采摘。


    拿著挑好的食材走到一邊,寶意取了盆,將兔子先放在裏麵開始醃製。


    蛇肉的味道鮮美,用來做湯最是好,這產自東狄的大蛇不用怎麽處理,隻要抹上些鹽,放在鍋裏煮,煮的時候加些靈泉,煮到湯水變成奶白色就可以喝了。


    在寶意麵前有一堆燒得旺旺的火,上麵架著的鍋裏麵的雪已經變成了水,她利落地把兔子醃製好以後,水就開了。


    寶意於是把抹了鹽粒的蛇肉用小刀再分成了更細的塊,一塊塊地下了進去。


    做著這一切,寶意苦中作樂地想,自己可能是落在一品閣手中的人質當中最悠閑也鎮定的了,居然還能自己開小灶。


    要等湯開還要一段時間,寶意又處理起了那隻狼腿。


    月重闕出現的時候,寶意正架起了兔子,開始在火邊烤。


    火光把少女的臉映得紅紅的,讓她的眼睛也顯得格外明亮,她的目光就專注於手中的兔子,仿佛別的什麽都忘記了。


    要像她這樣細致地烤,細致地塗調料,月重闕的其他手下是做不來的,他們就是隨便將肉烤熟了填飽肚子完事。


    在另一邊的火堆上,他們獵來的其他兔子、狼還有蛇都已經變成了骨架,堆在腳邊。


    影七也過來了,他站在火堆前,本來是想等郡主手累的時候來接替她。


    可是郡主不像旁的貴女,她簡直有著無盡的力氣,今日也沒有讓他幫上忙,影七就隻能抱著她剛剛披在自己身上的那件狐裘,站在原地等。


    兔子已經表麵變得金黃,油脂順著朝火的那一麵滴了下來,落在火中發出嗤的聲響。


    香氣飄散開來,彌漫了整個洞窟,哪怕是在一旁已經填飽了肚子,正在休憩的一品閣眾人,聞到這香氣也忍不住將目光投了過來。


    鍋裏的湯已經滾了一段時間,湯水變成了奶白的顏色,寶意單手持著串在樹枝上的兔子,繼續靈活地轉動,另一手則摸出了裝靈泉的小瓶子,在月重闕他們的注視下,從其中倒了兩滴靈泉到鍋裏去。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在做飯的時候當著他們的麵加靈泉。


    月重闕看著她將這樣能夠活死人肉白骨的靈泉當成提味的調料放在湯汁裏,越發篤定謝易行是真的疼她,放任自己的妹妹隨意地用靈泉水。


    加入靈泉之後,蛇肉湯散發出來的鮮香仿佛又多了兩個層次,同烤肉香交織在了一起。


    蹲在火堆前忙碌的少女抬起頭來,目光在四周一掃,見到影七抱著自己的狐裘站在那裏,不方便過來替自己拿著兔子,於是又再往旁邊看去。


    月重闕見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客氣地把那隻烤兔子朝著自己遞過來:“幫我拿一下?”


    等他上前來伸手接了,寶意這才空了手,從旁邊拿了一隻碗起來,嚐過了湯的鹹淡,覺得妥當了,這才看向還站在原地的影七,對他說道:“去把狐裘放下吧,準備吃飯了。”


    這幾日,隻要是寶意下廚,她準備的量都是三人份——


    她、影七跟月重闕。


    本來她第一次提出想要自己做飯,就不在意是誰跟自己一起吃。


    他們這一行十幾人,就是全部人的飯菜都由她來做,對她來說也隻是小事情,可是一品閣的人雖然對著她做的食物有著向往,卻不敢吃。


    寶意知道,他們這是怕她在飯菜中下毒。


    可奇怪的是,月重闕吃她做的東西,他的手下卻從不勸阻。


    就像他百毒不侵,不怕寶意下毒。


    影七去放下了狐裘,迴來的時候,月重闕已經在旁邊坐下了。


    寶意給他們盛了湯,分了烤好的兔子,她吃的分量不多,一隻兔子腿、一碗湯、幾塊蛇肉就飽了,接著又烤起了放在旁邊的狼腿。


    兔子很快變成了骨架,被拋在一旁,鍋裏的湯也被分了幹淨,就剩下淺淺一層留在鍋中。


    寶意手上的狼腿粗大,需要一邊烤,一邊將上麵的肉割下來吃了,再烤裏麵的。


    於是月重闕跟影七兩人的碗裏又漸漸添上了狼肉。


    月重闕吃寶意烤的肉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影七則到現在還不習慣由郡主來給自己準備吃的。


    寶意一邊翻烤狼腿,一邊問坐在對麵的影七:“好吃嗎?”


    影七沉默地點頭。


    得到反饋,寶意安了心。


    她再看向月重闕,問道:“我剛剛往山洞深處去過,裏麵的溫度比外麵要高,是有溫泉嗎?”


    山洞深處確實有一口溫泉,隻不過在很深的地方。


    寶意的感覺如此敏銳,月重闕看她明明隻是走到不遠處就折迴來了,沒有親眼見到那口池子,於是說道:“裏麵的溫泉水質不好,溫度也太高了,不適合去泡。”


    寶意也不失望,隻道:“我就是問一問。”


    她拿著小刀把烤好的狼腿肉又切割了幾條下來,手被燙了一下,忙示意月重闕的碗遞過些來,接著道,“我在書裏看到過,東狄境內有很多的溫泉。”


    月重闕拿著碗,問她:“你想泡溫泉?”


    “想啊。”寶意看了看剩下的肉,把整條狼腿都遞給了影七,說,“你們這裏太冷了,而且這一路上也不能痛快地洗個澡。”


    月重闕收迴了碗,見到裏麵堆得像小山一樣的肉。


    興許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寶意聽他允諾道:“再過兩日,等到了目的地,就讓郡主去泡一泡我們東狄的溫泉。”


    ……


    用過晚飯,他們各自迴了自己的馬車上。


    寶意負責做飯,吃完以後自然有人來收拾鍋碗盆瓢,熄滅火堆。


    影七也隨了過去,準備在外麵守夜。


    月重闕的馬車在另一個方向。


    影七望著這個東狄人,想著他方才說的話。


    從看郡主第一次親自下廚,還讓這東狄一品閣的頭子過來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就覺得憑什麽,可是等幾次下來,見著寶意跟月重闕交談,坐在火堆前不似他的階下囚,倒似同他平起平坐。


    再到今日,郡主隻是隨口一提溫泉,這一品閣的頭子就答應了,影七覺得自己窺見了郡主的真意。


    飯不是白做的,郡主是通過這樣的舉動,在這種情境下掌握了一定的主動權。


    先降低了對方的防備之心,再提要求,隻要是不太過分的,對方都會答應。


    比如像這樣提出等到了地方要泡溫泉,又比如先前提出要治療自己,給自己一定的自由。


    現在他能四肢健全地站在這裏,都是靠郡主的智慧與沉穩交涉過來的。


    他們監察院跟一品閣是死敵,作為監察院的影衛,影七被灌輸的一切也是把一品閣的人當做是蠻夷兇獸,從來不會想要跟他們溝通交流。


    也就隻有郡主,才能做到這般。


    而月重闕在迴到自己的馬車旁,也見到侍女桑情在等著自己。


    看她仿佛有什麽話要說,月重闕於是沒有急著迴馬車上,對她開口道:“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


    “是。”桑情應了一聲,直言道,“主上雖然無需擔心那北周郡主在膳食中做手腳,但是她這樣假意順從,也是為了麻痹我們,好尋到逃跑的機會。”


    剛剛寶意向主上提的要求她聽見了,桑情毫不懷疑這北周的郡主就是想趁著泡溫泉的時候找辦法從他們手中逃離。


    月重闕對她的擔憂隻是微微一笑,反問道:“你擔心我們的人守不住一個她嗎?”


    “不是,隻是……”桑情剛要解釋,就聽主上說:“既然是不可能發生的事,那就隨她去吧。”


    “是。”既然主上不打算限製那北周郡主的活動,桑情也隻能聽從。


    他們在山洞中停留了一夜,第二天上路,依然是風雪消停,陽光晴朗的好天氣。


    又行了三日,終於抵達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寶意坐在馬車裏,感到馬車停止了行進。


    聽見從外麵傳來的、與過去幾日完全不同的聲音,寶意撩開了簾子,從車窗裏略略探出頭,就見到眼前一座巍峨城牆,黑色的磚石上刻滿風霜的痕跡。


    一群穿著厚重盔甲的守衛軍從外麵齊步走過,足下濺起雪塵。


    這是東狄的王侯封地,東境最大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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