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城被那七尺大刀,震得虎口發麻。


    他抬起手來,擦了擦嘴角殷紅的血跡,眸光陰柔地望向了羅大叔。


    羅大叔將鋒利的刀刃,插在了長滿猩紅荊棘的地上。


    “楚城,夜無痕是我武道協會的人,還是唯一一個和武皇喝過酒的。”


    羅大叔斜靠純黑刀柄,雙手環胸,“你想對他動手?不得掂量掂量一下你玄寒一族,是否能跟武道協會抗衡嗎?”


    顯然,他是不信夜無痕那小子編造出來的瞎話,楚城吃飽了撐的找這小子當玄寒一族的夫人?


    隻不過他心裏癢癢,一日不見這混小子,就渾身不自在,竟還真的鬼使神差來了玄寒一族。


    分明被夜無痕當刀使了,還不會發泄迴去,隻得瞪上幾眼。


    “羅宗師,夜無痕她闖我玄寒一族,肆無忌憚,狂妄囂張,目中無人,即便如此,你也要為她說話嗎?”


    楚城咬了咬牙,語氣陰寒無邊,渾身都散發著森然陰絕的邪佞,與他無暇清秀的麵頰,截然不符。


    如同從深淵中爬出的厲鬼,那陰森的氣息,似要化作洪水猛獸,將這十方吞噬給吞噬了去。


    楚長歌手執天機傘,站在夜色濃鬱和荊棘叢中,發怔地望著楚城。


    聞言,羅大叔擰了擰眉,這件事,如果是如楚城所說的話,確實有些難辦。


    三千世中,有具體的律法文明,武道協會的規矩製度,更是無比的森嚴。


    尊卑有別,生命無價!


    武道文明,與一個時代的製度,息息相關。


    羅大叔身為武道協會的宗師,更應該遵守武道的規矩!


    “羅大叔,你看這玄寒的護族荊棘陣,可有裂開?這說明,我不是私闖玄寒一族。”


    輕歌笑眯眯地指向了楚長歌,“這位,楚長歌,是玄寒一族的大少爺,在外迷路,我好心送他迴族,怎麽就成了闖玄寒一族?”


    輕歌搖著辣手摧花扇,挑起了眉梢,俊臉盡是風流妖冶的氣息、她似是挑釁般,望向了楚城,與羅大叔告狀道:“羅大叔,反倒是我很好奇,我將玄寒一族的大公子送過來,這位楚城少爺,為何要兵刃相見呢?聽說玄寒一族的兩位少爺


    ,兄友弟恭,感情深厚,如今看來,也就這麽一迴事了。”


    少年陰陽怪氣,意有所指,看著楚城的眼神,更是一言難盡。楚城咬牙切齒,強行遏製住胸腔內翻湧的情緒,麵上浮現了淡淡的笑容,嗓音清冽稚嫩:“羅宗師,哥哥若要迴族,我自然是歡迎的。隻不過這位夜公子,似對我有所敵意


    。”


    羅城聽著他們一言一語,一個頭有兩個大。


    他是一代宗師,自該縱橫四海,睥睨六合,在國破山河的血腥中,廝殺出一條名為勝利的路。


    怎麽開始管理這些家長裏短,雞毛蒜皮的瑣事了。


    想到這裏,羅城又咬咬牙,惡狠狠瞪了眼輕歌。


    他就不該來這地方,就該任由這混小子自生自滅,一日到晚,驚天動地,咋咋唿唿的。


    不是勸武皇喝酒,就是來玄寒一族搞事情,這小子天賦如此之好,不把時間用去修煉,竟是在虛度光陰!?


    羅城越想越氣。


    白月之下,清輝如水,淡淡地灑在夜幕。


    少年一襲紅袍,張揚似火,竟是朝他咧開嘴童叟無欺的笑,露出了貝齒閃爍著白光。


    羅城咬牙切齒,愈發惱了。


    “如今看來,這件事隻不過是個誤會,楚二少爺,到此為止吧。”羅宗師道。楚城微微一笑,天真無邪,嗓音更是好聽悠揚了:“羅宗師,那可不行,夜無痕與我族人非親非故,毫無幹係,她來玄寒一族撒野,就這樣走了,隻怕會寒了玄寒一族上上


    下下無數族人們的心呢。”


    少年的聲音,宛如芙蓉泣露,昆侖山碎,又似玉笛古琴,清絕入耳。


    令人不由聯想到,塵世間最為幹淨的那一抔雪。


    難以想象,正是這樣的一個少年,讓一個完整的家,死的死,瘋的瘋。


    楚城的眼睛,透著皓月的光。


    微風掀起他的碎發。


    他正滿臉真摯地望著羅城。


    而隨著他緩緩地抬手,又垂下……


    無數手執荊棘長弓的人,拉開了弓弦。


    成百上千,從四麵八方出現,登時就包圍了輕歌與楚長歌。


    一根根鋒利逼人的荊棘箭矢,對準了輕歌的顱腔。


    “楚城!你敢!”羅大叔怒喝!


    楚城眯起眼睛笑,“羅宗師,我亦不願讓你為難,也不想傷害夜公子,但是,他今日不能活著離開玄寒一族嗎。”


    楚城的話音才落下,後方便響起了一道蒼老的聲音:“如果說,是老夫讓夜無痕來玄寒一族的,你也,要殺了他嗎?”


    楚城聽到熟悉的嗓音,渾身都已僵住,一股凜冽的寒氣,竟是從足底湧入了天靈蓋!


    輕歌眸光一閃,朝玄寒一族的深處看去。


    卻見夜色幽幽,滿地的荊棘都已湮滅在了土地的最深處。


    清輝皎皎。


    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穿著灰袍,坐在輪椅上。


    一個滿頭雪發的中年男人,推著老人,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將弓弦拉滿的荊棘弓箭手們,看見突然出現的兩個人,都已愣了,僵住了拉弓的動作。


    畫麵,竟如同定格一般。


    “爺爺……父親……”


    楚長歌終於有了情緒的變化,他渾身發抖,不可置信地看向緩緩而來的兩個人。


    對他給予厚望的爺爺,自小叫他為人處世的父親。


    他已經,好多年,都沒有見過親人了。


    那一刻,楚長歌的雙腿沉重,麵頰發白。


    他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旁側,楚城猛地迴頭看去,咽了咽口水。


    爺爺不是病入膏肓,隨時駕鶴西去嗎。


    而這個父親,早已被他關在了地牢之中。


    怎麽會?!


    “阿城,很意外吧。”老人歎息一聲,灰濁的眼眸,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


    他望向了楚城。


    楚城四肢發冷:“怎……會……”


    “你今日的所作所為,我和你的父親,卻是都沒有意外。”


    “隻是,我們也都後悔了,當年,不該保下你。”老人歎了一口氣,望向夜無痕,笑道:“小兄弟,老夫恭候你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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