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山拿著酒杯的手顫抖了一下。


    他今日來鮫魔城前,族中高層與他說了這件事的重要性。


    不論孰是孰非,隻要讓唐鋒心裏痛快了就行。


    然——


    他稀裏糊塗的上了夜無痕的酒桌,喝了個昏天黑地。


    唐鋒這是在逼他!


    但他已和夜無痕稱兄道弟,陸辰也不再離經叛道,他還有何理由去討伐賢弟?


    一瞬間,陸文山不再醉醺醺,而是清醒了過來。


    他仿佛蒼老了幾十歲,扯了扯唇,無奈的笑了。


    陸文山從椅上站起身來,脊背有些彎,像是被沉重的擔子壓得如此。


    陸辰眼眶微紅,走過去扶住了陸文山,怒氣衝衝地說:“那唐鋒公報私仇,有何顏麵為一代宗師?父親,我們年下一族底蘊渾厚,當真怕了唐鋒不成?”


    “為父不怕他,但族中多少弟子的未來,不能葬送在為父的手中。”陸文山道。


    阿柔眸光微凝,抬頭看向了坐在椅上的紅衣少年。少年翹著二郎腿,懶洋洋地靠著椅背,透著狂放不羈,一把辣手摧花玉骨扇,一杯濃烈似火銷魂酒。她半眯起寒星般的眸,將杯中剩餘的酒一口飲下,嘖了嘖嘴,開口喊


    :“陸大哥,與我打一架吧,我的身上若留下幾道傷,想必唐鋒就能咽下那一口氣了。”


    陸文山停下了腳步,迴頭望向輕歌,深深地震驚。


    是啊,隻要此時出去,大戰三百迴合,若能讓夜無痕受傷,就能將功補過。


    “父親……”


    聞聲,陸文山扭頭望著陸辰萬分焦急的臉,擰緊了眉。


    陸文山出了一大口氣,“賢弟,我擔心族中弟子的未來,但也不能因此讓你受傷。”


    “我不怕傷。”輕歌說道。“你雖然年紀小,但很聰明。”陸文山道:“年下一族的事,就由年下一族來解決,若能解決了,大哥來日還來你府上飲酒,和你談論天下大事。今日族中有事,恕大哥不能


    奉陪了。”


    輕歌微抬下頜,挑起了一側的眉。


    在她的眼底深處,倒映著陸文山疲憊的身影。


    陸文山等人急忙迴到年下一族,阿柔臨走之前說:“夜公子,你不必為年下一族做什麽。”


    她太了解女帝了,她亦擔心。


    輕歌看著阿柔的小小身影消失在視野中,若有所思。


    “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輕歌喃喃自語。“魔君,千族大比在即,年下一族正是需要修煉資源的時候,恐怕,很難熬了。”白族長道:“年下一族若不去武道唐門購買資源材料的話,就隻能去黑市購買兌換了,但黑


    市的價格太高了,比市麵價高出太多,正常來說能高出十倍,若對方有心刁難,還能獅子大開口。”


    黑市。


    輕歌虛眯起眸子。


    四海城,便在那裏。


    輕歌打了個哈欠,站起。


    “魔君,你要去黑市嗎?”白族長問。


    “久聞黑市之名,倒是想去看看黑市的模樣。”輕歌恣意地道。


    ……


    年下一族。


    啪!年下族長怒不可遏,拍桌而起,瞪視著滿身酒味的陸文山:“陸文山,瞧瞧你做的好事,我看你就是太放肆了!你就算不願出手,也不該和那夜無痕拜把子啊,你這是人能


    幹出來的事情嗎?”


    陸文山父子倆人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陸文山百口莫辯,“族長,都是我陸文山的錯,罰我吧。”“罰你?”年下族長冷笑:“當然要罰你,還要大罰你們父子!來人,把陸文山的長老令牌拿去,我今日就當著眾人的麵,剝了你的長老身份,從現在開始,你再也不是年下一族的長老了,你給我去族門前掃地,去做雜役!還有陸辰,脫去他的族中服飾,他不是要和年下一族斷絕關係嗎?那好!事情既由陸辰而起,那就由陸辰結束!陸辰,


    你被年下一族除名了。”


    金碧輝煌,書香氣息濃鬱至極的大殿之中,沒有人敢為陸家父子說話。


    陸辰心有不甘,可轉念一想,若不是自己在皇鼓之地的魯莽言語,又怎麽會有這麽嚴重的後果?


    侍女走至陸文山的麵前,陸文山眼睛裏全都是血絲,他艱難地取出了燙金的長老令牌,放在了侍女雙手捧著的托盤裏。


    陸文山看著托盤之中的長老令牌,內心是一陣陣的絞痛。


    侍女端著托盤,來到了陸辰的身邊,陸辰萬分屈辱脫掉了身上的染血服飾。


    年下族長看著狼狽落魄的父子倆人,怒氣也消了一些。許是於心不忍,年下族長舒出一口氣,走至陸文山的跟前,伸出手鄭重地拍了拍陸文山的肩膀,“文山,不是我有心要刁難你們父子,但隻此一迴,就臥薪藏膽,忍辱負重


    一迴,為了我族弟子們的未來,為了那些年輕的陣法師們,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每一個環節都不可疏忽。”


    陸文山擠出了一個笑容:“族長放心,我去族門前掃地就行了。”


    年下族長原還擔心陸辰會在大殿胡鬧,沒想到陸辰比以往還乖巧懂事。


    “族長,就算你拿走了我的服飾,把我從年下一族除名,但在我的心中,年下一族永遠都是我的家,族長、父親和在座的諸位,都是我陸辰敬愛的長輩。”陸辰眼眶發紅,哽咽道:“皇鼓之地,我為求痛快得罪唐鋒,不顧年下一族,是我的冒失。這是我的責任,莫說族長大人要把我趕出族中,就算族長大人要砍去我的頭顱,


    送給他唐鋒當禮物,我也心甘情願!”


    陸辰雙手撐地。


    砰。


    砰。


    砰!


    連磕三聲響頭。陸辰眼中有淚,直起了脊背:“年下一族對我有養育之恩,父親於我有生育之情,陸辰不能迴報諸位長輩,是陸辰無能!陸辰此刻離族,願諸位長輩平安喜樂,事事順遂,


    願年下一族渡過這一個難關!”


    陸辰挪動膝蓋,麵朝陸文山,再次磕頭三聲。


    “父親,都怪不孝兒連累了父親,隻盼望兒子能成大器,迴報父親的恩情!”陸辰吸了吸鼻子,站起了身,穿著白色的內衫,艱難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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