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神殿中,寂靜如斯。


    沒人再開口說話。


    一道道目光,匯聚於此。


    輕歌身上的百鳳朝凰,不斷的往下淌落著殷紅的鮮血。


    她挺直了脊背,不論靈魂是否已被千瘡百孔,不論前方的危險如何,隻要身旁的男人不放開她,再是九死一生,她亦願飛蛾撲火。


    姬月扣著她的手,凝眸麵對清淵神。


    在姬月的記憶深處,父親是個浩然寬厚的男子,從未管過姬九夜,眼中隻有他這一個兒子。


    每個難熬的夜,他便會想起父親的話。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和父親劍拔弩張,但既是注定的事,他便無悔。


    清淵神看著姬月久久不語,倒是有些愣,姬月竟為了一個女子,當眾與他撕破臉。


    而在多年以前,他亦是個為了心上女子,不顧一切的人。


    原來,時間真的會改變人,在不知不覺中,把青澀沉澱成銳利的刀,用來指向最愛的人。


    妖神看著清淵神的目光之中,蘊滿了深深的失望。


    “阿月,跟他斷絕父子關係吧。”


    妖神冷笑一聲,雙手環胸,說:“如若一個父親專斷獨行,不顧你的感受,對你亦無養育之恩,甚至還傷害你的此生摯愛,那便當做,從未有過這個父親吧。


    隻留在記憶之中,反而還有幾分美好。”


    姬月驀地望向了妖蓮,眼中充滿了感激。


    從他來到長生界,妖蓮就給予了他莫大的鼓舞和支持。


    尤其是和夜輕歌的感情,即便發生了無情神骨的事,妖蓮也從未阻止過,隻讓他追隨自己的心,絕不懊悔。


    清淵神擰起了眉,“蓮兒……”“不隻是阿月要和你斷絕父子關係,我也要休夫,這長生界,原就不是我該來的地方。”


    “莫要胡鬧。”


    清淵神道。


    “胡鬧?


    胡鬧什麽?”


    妖神咄咄相逼,字字犀利:“你並不是我的丈夫,如阿月所說,你是高高在上的清淵神,把你那官威收起來吧,我不吃這一套。”


    妖神跨步來到輕歌身側,風風火火,麵若冷霜,她看了眼輕歌身上的傷,隨即把手搭在輕歌的肩頭,以煉化過後溫和的長生之力治愈著輕歌五髒六腑處裂開的傷痕。


    妖神目光如冰,直視輕歌,“是阿月配不上你,是他無能,讓你受這麽大的委屈,是我對不住你夜家的長輩,竟眼睜睜地看著你在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受人奚落,被人挖苦!”


    “你記住,你在本神眼中,是人世間最優秀的女子。


    本神不知什麽濟世救人,不知什麽娶妻娶賢,本神隻知,你即便墮魔,也沒有放棄你的國家,你的子民,這樣的人,就算放眼長生界,縱多好男兒都自歎不如,誰敢在本神麵前說你一聲不是?”


    妖神在與她說,卻是道給旁人聽。


    清淵神微怔。


    他深知妖神的脾性,但沒想到,在這一件事上,妖神會這般大發雷霆。


    妖神、姬月倆人對夜輕歌的在乎,遠遠超乎了清淵神的想象。


    清淵神側目,“小瑤,你第一次見阿月,去與他說一句話吧。”


    他堅信著,隻要姬月接觸了小瑤,就會發現對方的好。


    小瑤輕點頭,邁開了腿,行走時猶如弱柳扶風,緩緩而至,竟有著春的空濛。


    姬月警惕地看著小瑤,劍眉微蹙,厭惡反感到了極致,麵色倨傲冷峻,如同寒霜一般。


    肅殺之氣,稍縱即逝。


    妖神往前邁開一步,手握在了劍柄,紅唇扯開了一抹嘲諷的笑。


    她生來狂傲,不可一世,以囂張狂妄聞名於天下,最見不得溫婉柔弱的女子。


    相反,夜輕歌的烈性,極其合她的胃口,可謂是越看越喜歡。


    妖神乃是出了名的護短。


    但凡小瑤的言辭,有半分含沙射影,陰陽怪氣地詆毀羞辱夜輕歌,她的劍,絕不留情!在這偌大的長生界,玄靈師的夜輕歌不再是火焰天的英雄,她渺然若螻蟻,身旁已無長輩親人。


    妖神既已下聘,就無退婚的可能,哪怕休夫,也要保全這個女子的顏麵!她怎可讓夜輕歌淪落為天下人的笑柄?


    這個女子,為了姬月,可是把神格拿出來了!小瑤的眸純淨如水,水藍長裙輕微地搖曳。


    終於,她停下了腳步,卻非與姬月對視,而是望向了輕歌。


    “聽聞夜姑娘以神格為未婚夫頂罪,與長生青帝有著長達數年的感情,夜姑娘單槍匹馬,孤身一人闖出功勳與榮耀。”


    “我很欽佩你。”


    小瑤微笑,作揖:“同為煉藥師,我很期待他日與姑娘一同救世的時刻。”


    輕歌眸光微顫,睫翼緩動,詫然地看著小瑤。


    而今湊得近了,輕歌才發現,小瑤的臉龐明媚生輝,眉目竟是似曾相識。


    輕歌旋即反應過來,緩聲道:“姑娘出自靈境,煉藥氣質常人難比,他日若有機會,願與姑娘請教醫道。”


    小瑤咧開嘴一笑,白牙閃光,“家父曾說,四星夜女,舉世無雙,萬年難得一遇。”


    小瑤出自靈境,身份地位可見一斑,又受清淵神器重,她的父親竟對夜輕歌有如此高的評價?


    那等大人物,還會去關注卑微低等的四星?


    清淵神頗為疑惑,這倆人……怎還聊上天了?


    妖神狐疑地看著小瑤,不知這野丫頭的腦殼裏打著什麽主意。


    “不知令尊貴姓……”“免貴姓顏,名如玉。”


    小瑤道:“家母綠瑤瑤。”


    “那你……”“顏慕瑤,大家都叫我小瑤。”


    顏慕瑤笑道。


    輕歌驀地扭頭,與姬月對視。


    早在四星的時候,她與姬月一同入過迦藍學院,其中一名女弟子便叫做綠瑤瑤。


    後來學院任務,進入迷霧森林,在沼澤地救出了被關押十幾年的閻如玉。


    閻如玉堅信閻碧瞳沒死,執意要去找尋閻碧瞳的蹤跡,綠瑤瑤放棄了迦藍學院,跟著閻如玉遠走高飛。


    從那以後,數年來,倆人從無蹤跡。


    卻在靈境中出現?


    而且還育有一女?


    數年的時間,怎會有如此大的女兒?


    輕歌一頭的霧水。


    永生石卻響起了青年音:“熙子言從小孩成為大人不過一年,姬曄如今看來,也七八歲的模樣。”


    永生石早已見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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