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女色——聞聲,坐在馬車當中的明皇郡主,指尖輕撚袖衫,眸光微微閃動,流轉著某種悸動的顏彩。


    若論容貌姿色,明皇郡主不及玲瓏,也比不得精靈族的其他女子。


    那些長生神們,多少會看幾分美貌,在這一點上,明皇郡主極力掩飾著她的自卑。


    諸天戰神的存在,卻叫明皇郡主心動了。


    既是不喜女色,自不會是凡夫俗子,更不會被那一群妖精們勾了去。


    更何況,諸天戰神是長生界唯一一個擁有兩大稱號的人,除諸天尊稱以外,亦被封為平西大將。


    明皇郡主心情陡然變得雀躍,還有些許的激動。


    玲瓏淡淡地望了眼明皇郡主,不再喜極而泣,卻是勾起了殷紅的唇,眼底流露了一抹鋒銳的光。


    自小到大,她身為明皇的妹妹,從未與明皇爭搶過什麽,不論珠寶首飾,還是父王的疼愛,隻要是明皇郡主想要的,玲瓏都不會去爭搶。


    但經曆了十年之久,玲瓏可恨現在才看清明皇郡主的為人。


    這個道貌岸然的姐姐,在一步步算計著她,害她痛失愛人,也害得她萎靡十年,更想要她的命。


    玲瓏握住了七王妃的手,輕貼在自己的麵頰。


    七王妃見此,原是堅硬的心,不由軟了些。


    “玲瓏,這些年,是為娘虧欠你了。”


    七王妃說。


    玲瓏眼眶微紅,眸底蓄滿了淚,一副溫軟的模樣,看似楚楚可憐,“母妃這說得哪裏的話,這麽多年來,母妃一直為玲瓏著想,是玲瓏過去走進了死胡同裏,才不知母妃的恩情。


    這樣的我,與白眼狼有何區別,母妃為了玲瓏的前程未來,煞費苦心……”曾經,玲瓏性子雖說溫婉,但內心剛強,這樣的話從來不會說,看著七王妃的眼神裏也是藏不住的怨意。


    如今玲瓏這般言語服軟,倒是叫七王妃迴憶起了玲瓏的幼年。


    彼時,玲瓏的第一幅畫,全都是七王妃的模樣。


    王妃將小小的玲瓏抱在腿上,撫去她發間的落葉,笑問:“玲瓏為何喜歡作畫呢?”


    小玲瓏滿是墨汁的小手,在帕子上擦了擦,隨即環繞著七王妃的脖頸,咧開嘴笑得開懷而粲然:“母妃生得好看,玲瓏要把母妃的美麗畫下來,讓世人永遠記住母妃的美。”


    七王妃被她逗得笑個不停。


    後來,家奴死在亂葬崗,玲瓏一蹶不振。


    三年,七王妃想到了這件事,把萎靡憔悴的玲瓏關在宮殿,逼她作畫。


    她就斜臥在貴妃榻,讓玲瓏去畫。


    玲瓏拿著畫筆,看著她,按部就班似得畫了下去。


    許久後,七王妃起身走去,看見那一幅畫,麵色驟變,怒不可遏。


    畫上沒有富麗堂皇的宮殿,也沒有鋪有狐裘的貴妃榻,更沒有絕世傾城的她。


    黑。


    如化不開的夜,百鬼嘶吼的深淵。


    那是一片亂葬崗,惡狼啃噬著愛人的骨,鮮血流在野鬼的屍首。


    明月的光很淡,如清水薄紗般灑下。


    七王妃將畫奪去,撕碎,變得張牙舞爪,憤怒地瞪視著玲瓏,厲聲質問:“玲瓏,為娘在你心中,便是這副模樣?”


    “母妃,你去過亂葬崗嗎?”


    玲瓏眉染悲哀,笑容都是極為苦澀的。


    “那裏很冷。”


    “有野狼啃噬腐屍,圍聚著許許多多的小鬼。”


    “我給他燒了許多床的棉被,但我覺得,他在黃泉路上還會冷。”


    “母妃,怎麽辦?


    除他之外,我再也愛不上其他人了。”


    “沒有他的人間,處處都是亂葬崗,每個地方,和冰冷的深淵有什麽區別呢?”


    “……”她垂著眸,如一具行屍走肉。


    七王妃半眯起眼睛,怒極:“即便他不死,嫁給他,那才是真正的深淵,母妃都是為了你好。”


    玲瓏驀地仰頭,“不,不是的,那是你眼中的深淵,卻是玲瓏心中的春暖。”


    啪——七王妃一掌打下,毫不留情。


    玲瓏被打得側過臉去,口吐鮮血。


    她摔倒在地,捂著臉,看見滿地的紙屑,將其一一撿起護在胸口。


    七王妃把玲瓏關了半年的禁閉,如若玲瓏不肯畫出母親的模樣,便不將玲瓏放出來。


    玲瓏畫了半年。


    半年後,七王妃走進宮殿,如同來到九幽地府。


    她看見牆上,地麵,都是一幅幅暗色調的畫,壓抑著人的心情。


    七王妃放棄了,在軒轅宸和七殿王的勸說下,把玲瓏放了出來。


    從那以後,七王妃痛心疾首,失望至極,不再憐愛這個女兒。


    神月都街道,搖搖晃晃,軲轆而行的馬車內,玲瓏從空間寶物中取出了一幅畫軸,將其遞給七王妃。


    “母妃。”


    七王妃收到畫軸,微愣,就連一側的明皇都呆住了。


    明皇麵色蒼白如紙,心髒猛地顫動了下,想到畫軸裏麵的畫,明皇郡主便慌了。


    “這是送給母妃的?”


    七王妃問。


    玲瓏點頭,“母妃,打開看看。”


    七王妃咽了咽口水,隨即緩緩將畫軸打開,微微怔了。


    畫上百花盛放,似能穿透過紙張,感受到春日的風。


    山路之上,美麗的奇花盡情綻放。


    身穿紅衫的她,步履輕盈,滿麵含笑,手裏牽著一個氣質溫婉的小女孩。


    七王妃見此,眼眶驀地一紅,快要模糊的記憶曆曆在目,充斥於腦海。


    那年祈福節,她帶著小玲瓏上山祈福。


    她問:玲瓏,可以告訴母妃,你為誰而祈福嗎?


    小玲瓏:為母妃祈福,願母妃福壽綿長,永得好運。


    二為天下蒼生祈福,願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三則為玲瓏祈福,願我能覓得如意郎君。


    七王妃聽見小孩數出願望,便笑:“傻孩子,隻能有一個願望,三選一,知道嗎?”


    小玲瓏仰頭看她,“那後麵兩個便作罷了,就要第一個吧,希望母妃安好。”


    那些美好的畫卷,不知何時,被她塵封。


    而今猶如潮水般湧來,七王妃想到十年來因為失望而對玲瓏的所作所為,心髒都在抽搐。


    玲瓏、明皇兩個,手心手背都是肉,若非失望透頂,怎會忘記玲瓏的好?


    “玲瓏……”七王妃落淚,傷心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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