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落的薔薇花,盡數被血泊給吞噬融化,最後與鮮血融為一體。


    女孩的手垂下,身子側倒,摔在了血泊中。


    她的身體像薔薇花那樣,終是融入了血泊。


    再無,這個女孩的身影了。


    而墳塚旁的薔薇樹,再也沒有開過花。


    那些年的時間,她的靈魂,裘清清的身體,好似掉落了無邊的深淵。


    不,準確來說應該是時間的隧道,好久好久,她才看到那一道光,從裏麵走了出來。


    她什麽都不記得,隻知道,自己叫做裘清清。


    ……嗒嗒——裘清清垂下的手,還在滴落著血。


    她將目光自斷劍上給抽迴,嘴角噙著淒涼的笑。


    她什麽都沒守住。


    薔薇城,張人皇……全都沒有。


    那些誓死追隨她的兄弟們,與那座城池一同葬送了。


    裘清清低著頭,額前的碎發遮住了眉眼,沒人能夠看清小女孩的臉色。


    她的背後,李七怔愣了許久,渾身都在發怵,緊盯著裘清清的背影看。


    這小小的身影,與記憶中的李薔薇完全不符合,但在此刻,李七的心中有一萬個聲音在大喊:她就是你要等的人啊……張離人目光微閃,垂下的雙手,緊攥著袖袍。


    一刹那,張離人恍如隔世,也終於隱隱明白過來了一些事。


    張離人哽住,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眼神卻永遠停留在裘清清的身上。


    “你……你是……”李七的聲線都在顫抖。


    “七七。”


    她低聲喚,嗓音還是稚嫩的,隻是渾身上下充斥著的氣勢,似曾相識。


    “我……我在!”


    李七往前走了一步,朝著裘清清的背影伸出了手,然而僵在半空,不敢再往前了。


    他發紅的眼眶中蓄滿了淚,痛苦萬分,如鯁在喉,還有幾分難言的激動,像是一道驚喜,直接震住了靈魂。


    尋尋覓覓幾十年,苦苦修煉薔薇劍法,活在過去不可自拔,一次又一次煎熬的夜,讓他學會了遺忘和放下。


    李七眼前的視線已經被眼淚給徹底模糊了,裘清清的身影,是那麽的模糊,像是覆了一層朦朧的麵紗,隻能隔著神秘看到她的悲涼與孤寂。


    李城主。


    是你嗎?


    七七好想你。


    便見和風島嶼之上,九尺男兒,泣不成聲,伸出的手還僵在半空,似想挽留住即將離去的她。


    哪怕是一個未曾謀麵的小女孩,但李七此刻堅定著,裘清清就是她的李城主。


    除了李城主外,沒人會這樣與他說話!他懷念著那種教訓的語氣,如今天高地闊,卻無人能夠管製他,他就像是脫韁的野馬,狂奔在天地四野,卻始終尋不到那一抹紅衣。


    “退下。”


    裘清清身直如劍,眸色涼薄,將下頜輕輕揚起,望了眼絢麗刺目的火焰天。


    裘清清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笑容,愈發的濃鬱。


    隻見她輕聲感歎,略帶幾分惆悵:“不管出了多少罪惡的人,這片天,還是一如既往的美,深淵的空氣,依舊好聞。”


    散修者們和聯盟部下,看著突如其來的一幕,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反應。


    尤其是那些散修者們,眼珠子都瞪大了。


    須知,李七乃玄靈榜七,是散修者之首,那一手薔薇劍法,震驚四座,引無數來自四海八荒的散修者們折服。


    李七是散修者區域的泰山北鬥,不論來自什麽陣營,麵對李七,都得畢恭畢敬。


    哪怕沒有刻意的儀式,在散修者之中,他就是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


    但是現在,他們的王,竟對著一個小女孩淚流滿麵,甚至還真如那女孩所說,退了下去。


    邱溫見李七放棄了自爆丹田的危險想法,重重地鬆了口氣,整個人,四肢軟而無力地跌坐在地,抬起顫抖著的手,擦了把眼淚。


    無數雙眼睛,一道道視線,都集中於裘清清的身上,再也無法挪開。


    分明還是那個小女孩,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氣勢,仿佛一瞬之間變得鋒銳冷戾,竟無青澀!李七後退了數步,再次看向裘清清的背影,隨著砰的一聲,單膝跪下,拳掌相碰時,昂首挺胸地說道:“在下李七,拜見吾王。”


    裘清清緩緩睜開了眸,迴頭看去,勾著唇笑:“起來吧,跟我過來。”


    裘清清帶著李七來到輕歌的麵前,隨後道:“跪下!”


    李七猛地怔住,裘清清要他給夜女帝下跪嗎?


    李七抿著唇,有些猶豫。


    夜女帝的確很強,但是,還不至於讓他跪拜臣服,更何況,他的膝,隻為李薔薇而彎下。


    李七唿出了一口氣。


    四周的散修者們,驚愣不已,看著裘清清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瘋子,簡直難以置信,竟要他們的老大,給夜女帝下跪。


    邱溫才從李七不再自爆丹田的狂歡中驚醒,聽到裘清清的話,眼珠子瞪大,快步走來,低頭垂眸怒視裘清清:“小丫頭,七哥豈是你能對付的?”


    裘清清側目看向了邱溫,忽而間,身影消失,下一刻,出現在邱溫的麵前。


    裘清清扣著邱溫的脖頸,驀地提了起來,竟硬生生將其壯實的身軀,猛砸於地。


    一切的動作行雲如水般順暢。


    裘清清一腳踩在了邱溫的臉上,“我很討厭別人插話,不過今兒個老娘心情好,留你一條狗命,迴家記得燒香拜佛感謝你撿迴了命。”


    裘清清出手毫不拖泥帶水,甚至沒有用到任何的氣力,就把玄靈榜第二十七的邱溫給解決了,是如此的簡單粗暴。


    散修者們望著她,猛地吞咽口水,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數步,生怕城牆失火,殃及池魚。


    裘清清的腳掌,在邱溫的麵龐輕輕拍了數下,最後把腳挪開,望向李七:“你是真的不聽話了。”


    “為什麽?”


    李七不懂,不理解。


    “以後,別說是我的人。”


    裘清清冷淡地說。


    聞言,李七的心中一陣恐慌,眸子微微縮了數下。


    撲通——李七還是跪了下去,直直地跪在夜輕歌的麵前。


    輕歌戲謔地看了眼李七,隨即望向裘清清,唇角含著笑意,眸底綻放了光。


    不愧是玄靈榜一的……薔薇!“李七,見過夜女帝!”


    李七雙手抱拳。


    輕歌眯起眼眸,隻見精神之力從雷巢中湧出,強悍的精神力把李七給托起!“初次見麵,認識一下,我叫……裘清清。”


    裘清清朝她伸出了手。


    瑤池女皇趕忙擦擦眼睛,懷疑自己打開眼睛的方式錯了。


    這小妮子不是一直都跟在女帝身邊嗎?


    怎麽還初次見麵?


    瑤池女皇一頭的霧水,百思不得其解。


    旁側,慕容川發現張離人是越來越不對勁了,炙熱的眼神,死盯著裘清清,即便在努力遏製著,那種激動的情緒還是傳了出來。


    慕容川循著張離人的視線看過去,看見裘清清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猛地咽了下口水。


    不是吧。


    離人老弟,竟是個……戀童癖咩……慕容川不由聯想到這麽多年,國師府上連個婢女都沒有,原以為張離人不近女色,或有心結,現在才發現,原來是……慕容川後退數步,瞬間就和張離人拉開了距離,瞅著張離人的側臉,一陣惡寒。


    糾結猶豫許久後,慕容川低聲嘀咕:“禽獸啊……連小孩都不放過……”慕容川忽而開始掙紮了,他乃堂堂武台振龍侯,位高權重,身份尊貴,有著浩然正氣,他絕不允許這樣齷齪的事情發生。


    可張離人是他的好兄弟,他總不能六親不認吧。


    慕容川深深地歎了口氣,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兄弟手足,而後緩步上前,輕勾住了張離人,拍拍張離人的肩膀:“張國師,不管你做什麽,兄弟都不會丟下你的,你放心,天塌下來了,我也會和你一起扛!”


    張離人似是沒有聽到慕容川的話,始終望著裘清清,眼白的部分爬滿了一根根的血絲。


    千言萬語,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全都梗在咽喉,上不去,也下不來。


    他想邁開雙腿,朝她狂奔而去,去抱她,去問她,為何讓他苦苦找尋這麽久。


    但他的雙腿和心情都格外沉重,一步也邁不開,隻能遠遠地看著她,眼眸愈發的猩紅。


    眼尾落下了一滴淚,張離人的雙手攥成拳,身體也緊繃著,魂兒都不在自己身上了。


    慕容川見此,撚著衣袖為張離人擦去了眼尾的淚痕,心疼地說:“你我乃生死之交,情同手足,武台境內,誰人都知你張國師和我振龍侯是好兄弟。


    這也是作為兄弟應該做的,你不要太感動了。”


    看著張離人如此神態,慕容川亦是哽咽,戀童癖……卻見前方,李七站起來後,始終望著裘清清,幾次想要說話,奈何欲言又止、輕歌伸出的手,輕點裘清清的掌心。


    微微一笑,淺聲道:“聯盟帝國,夜輕歌。”


    裘清清挑起眉梢,再看了眼天。


    子時,愈發接近了。


    “七七,把你的人帶走。”


    裘清清說。


    李七還想反駁什麽,突然怔住,雙腿開始發軟。


    他的城主大人,是聰明絕頂的天機師,若她說有危險的話,一定是有危險!李七猶豫片刻,猛地揮了手:“散修者們聽令,與我走!”


    邱溫皺眉,最終走向了李七,聽從李七的明令。


    然而,隻有寥寥數人過來,其餘的散修者們拔出兵器,刀光劍影,氛圍,再度緊張。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轉瞬之間,和風島嶼就已被可怕的廝殺之氣給覆蓋了。


    隻見散修者人群中,響起了道道憤怒的聲音:“李七,你這個叛徒!你不配為我們的老大!”


    “我們絕對不會離開和風島嶼的,要麽死,要麽留在這裏。”


    “夜女帝,你不是能耐嗎,來,與我等一戰!”


    “……”李七在散修者之中,的確有威望,但此刻的他們,都陷入了貪婪的深淵。


    輕歌望著這些人,神色淡淡,沒有過多的表情,如同在看一具又一具冰冷的屍體,不過是在被摧毀之前,多了一些垂死掙紮的時間罷了。


    裘清清抿著唇,隨即望向輕歌,說:“想死的人,攔不住,走吧。”


    輕歌側目。


    裘清清道:“那地獄之中的屍體何其之多,不過是再多幾千具罷了。”


    她說得輕描淡寫,還有著淡淡的一絲嘲諷。


    李七深知事情的嚴重性,可是看著打算群起而攻之,即便拚命也要留在和風島嶼的散修者們,李七有一種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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