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王宮大殿上,陸陸續續匯聚了越來越多的修煉者,都是來自於聯盟。


    張離人看見穿著紅衣的年輕女子,都會走過去,把女子的身體扳正,期待地看著女子的臉。


    卻是失望透頂。


    完全陌生的一個人。


    他翻過了一個又一個女子,始終沒找到那個多年不見的她。


    張離人已經忘記過去了多久,興許,久到快要忘記她的輪廓了。


    耳邊,依稀響起她的聲音:


    “張神機,從現在開始,你不準看別的女子,你看一個,我殺一個。”


    “這世上女子,哪個比我好看,最美的人都在你麵前,你還不珍惜。”


    “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東西,你說你不愛我,又為何……要為我心跳?”


    “張人皇!親我!現在!立刻!”


    “……”


    張離人頭痛欲裂,眼白部分完全充血。


    他再也不是明月清輝般的翩翩玉公子了,他像野獸一樣,在人群中橫衝直撞。


    他找了好久好久,都沒有找到那個人。


    可他心中堅定,她一定出現了。


    為何不見他?


    為何要躲起來?


    他還沒娶她!


    張離人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像個沒有吃到糖的孩子那樣,放聲大哭出來。


    張離人雙手抱著後腦勺,低著頭,頹廢又喪氣,一刹那,失去了所有的幹勁和鬥誌。


    一隻小手指,戳了戳張離人的背部。


    張離人身體宛如觸電般,他先是抬頭看著前方,再緩慢地轉過身迴頭看去。


    是一朵嬌豔的薔薇花。


    拿著海棠花的,是一隻布滿傷痕的小手。


    很白的手。


    裘清清把薔薇放下,露出了自己的臉,“你看起來很難過,希望薔薇能給你帶來快樂。”


    張離人哽住,看見裘清清稚嫩青澀的麵龐,張離人眼中最後一道希望之火被熄滅,覆蓋。


    張離人閉上眼躺在了地上,毫無形象,也不在乎旁人怎麽看。


    他弄丟了深愛的姑娘。


    可笑的是,在失去後才知道自己有多愛。


    他不惜與天壇撕裂,遠走他鄉。


    他滿世界的去尋找,他在深夜去給院前的薔薇澆水。


    還是沒有找到。


    準確來說,是她不想迴來了。


    裘清清蹲在地上,把薔薇塞在了張離人的手中:“薔薇能人帶來好運。”


    張離人冰涼發顫的手,抖了幾下才握住掌心的薔薇。


    沁人心脾的薔薇花香縈繞在鼻尖,張離人一瞬間活了過來。


    一雙雷霆戰靴停在張離人的身旁,張離人仰頭看去,眼尾是閃著晶瑩水光的淚痕。


    他看見一張妖孽的臉,紅裙飛揚時,像極力綻放的,簇擁著的火焰光。


    女帝。


    張離人眼尾再次流出了淚。


    世上酷愛紅衣的女子如此之多,卻沒有了他的姑娘。


    輕歌垂眸看他,凝視許久,伸出了手:“起來,像個男人一樣,站起來。”


    張離人看著輕歌的手。


    白嫩細膩,肌膚像羊脂玉那樣,還透著紅潤。


    但張離人知道,這雙手曾布滿傷痕。


    張離人抬起顫巍巍的手,輕放在輕歌的掌心,輕歌扣住後一個用力,把張離人拉了起來。


    輕歌把帕子遞給了張離人:“天塌下來了,也得扛著,張國師,這不是我印象中的你。”


    張離人恢複清醒,笑了笑,擦去眼淚,躬身彎腰作揖道:“抱歉,讓女帝見笑了。”


    張離人還是不死心地看了看四周,終是一無所獲。


    一隻小手,抓著了張離人的衣袖,搖晃了幾下。


    張離人低頭看見了裘清清的小臉。


    “我問過了,你沒有娶妻,那為什麽不娶我呢?”裘清清問。


    張離人登時啞口無言,他這一生,就被李薔薇追著問過這樣的話,沒想到有朝一日,還會有個小女孩對他一見鍾情,且非他不嫁。


    張離人哭笑不得,卻是……


    不知為何,看見裘清清的時候,他心裏頭那種天崩地裂的激烈情緒消散了許多。


    大概是因為那薔薇花香吧。


    他始終記得,那個女子最愛的就是薔薇花。


    有一日,天還沒亮,她就翻過院牆來到他的房間,也不敲門,而是翻船進來。


    那夜,張人皇難得喝了點小酒,睡得很沉,連有人進了屋子都沒有發現。


    等張人皇驚醒的時候,女子已經鑽進了他的錦被。


    張人皇迷迷糊糊,惺忪醒來,就看見錦被之下有東西動來動去。


    不多時,錦被中探出了一個小腦袋,墨黑的發散下,穿著淺薄的紅衫,正雙手托著臉,笑望著他。


    “胡鬧!”張人皇憤怒不已。


    深夜翻牆進男子房間這種事,她是怎麽做出來的?


    若是傳了出去,日後還要不要嫁了?


    李薔薇眼巴巴地望著他,眼睛紅紅的。


    “張神機,我想你了。”


    軟軟的聲音響起,張人皇的骨頭都要酥軟了,渾身都是被螞蟻悄然走過的感覺。


    心,在悸動。


    “這種事情不準再做,在三千世女子名聲是非常重要的,日後你還如何婚嫁?”張人皇自己都沒有發現,語氣是那麽的寵溺。


    李薔薇眨眨眼,笑得很好看:“你不想對我負責嗎?你都見過我身子了,你難道想要推卸責任?”


    張人皇瞪她:“我何時見過你身子了,這種話不可亂說。”


    李薔薇忽而坐起來,那一刻,身前紅紗散開,肌膚若隱若現。


    她竟這樣就來了!


    “現在,看過了,就得負責了。”李薔薇說。


    張人皇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實在是厚顏無恥。


    哪怕他閉眼的速度再快,還是看到了紅紗下的,透白的肌膚。


    若隱若現,扯動著他的心。


    他始終不肯睜眼,語氣又加重了一些,斥責:“胡鬧!你身為女子,怎可這般胡鬧!實乃傷風敗俗,你可知你是個姑娘,你有大好的前途,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


    張人皇喋喋不休地說,突然之間,聲音戛然而止,他的靈魂也沉入了深海,再也上不了岸。


    女子堵住了他的唇。


    “你在念經嗎?吵死了。”


    嘟噥一句後,輕咬。


    就在張人皇心猿意馬的時候,女子露齒笑了一聲,掠出了床榻。


    她裹著外袍,穿得整整齊齊,很正經地看著張人皇:“張神機,男人不能這麽吵,婆婆媽媽的,最討厭了。”


    張神機試探性地睜開眼,雙眸打開成一條縫兒,見李薔薇衣衫完好,才放心地睜眼。


    張神機意亂情.迷時,李薔薇抽身而走,實在是心裏癢癢,有點難受。


    可張神機是個正人君子,絕對不會做出苟且齷齪的事。


    “鬧夠了,就迴去,以後不準再踏足我的庭院!”張人皇怒道。


    什麽人!


    親到一半,戛然而止。


    這是人幹的事嗎?


    張人皇滿肚子的怨氣,麵上卻是冷靜清明。


    他要時時刻刻維持著一名神機師的風度。


    李薔薇來到床榻的邊沿,抓著張人皇的手:“張神機,我帶去你看一個東西,很美的,人間最美。”


    “不去。”張人皇鬧情緒了。


    李薔薇湊在張人皇耳邊,靠得很近:“去嘛……”


    倏然間,李薔薇麵前的床榻上已經沒有了張人皇的身影,李薔薇茫茫然,而後轉過頭看去,隻見張人皇站在玄關,麵無表情,耳根子卻是發燙,深紅一片的。


    “還去不去了?”張人皇推開一半的門,見李薔薇還在床沿站著,迴頭看過去,沒好氣地說。


    “去,怎麽不去。”


    李薔薇傲然地揚起下頜,眼角眉梢都是遏製不住的笑。


    離開屋後,張人皇走在前方,李薔薇猛地一跳,如八爪魚般扣在了張人皇的身後,死死地纏抱著張人皇。


    張人皇許是習以為常了,在李薔薇跳上來的時候,雙手下意識地扣住了李薔薇的雙腿,背著她走在長廊。


    黎明。


    淡淡的光。


    穿堂而過的微風,還帶著些許涼意。


    張人皇背著她,走在無人的小道。


    庭院裏的薔薇美麗盛放,曙光灑落來的那一刻,像是湖光粼粼一片,滿樹的薔薇沾著露水。


    “好看嗎?”李薔薇問:“我父親說,我在黎明破曉時出生的,他抱著繈褓中的我,一轉頭就看見了窗外的薔薇,那是我母親親手種植的薔薇。所以,我叫李薔薇。”


    “你喜歡薔薇花嗎?”李薔薇用盡力道去勒他,靠在他寬厚的背上,有著濃濃的安全感。


    張人皇沒有迴答,李薔薇有些失落,喃喃自語:“我們之間隔著千萬步的距離,你就站在原地不要,我一定會,走向你的。但是你不能後退。”


    張人皇還是沒說話,隻盯著樹上的薔薇看。


    李薔薇的確沒有說錯,黎明時分的薔薇,格外的好看。


    李薔薇說著說著就在他背後睡著了。


    張人皇背著她,欣賞著薔薇花的綻放。


    站了許久後,張人皇才迴答那一句話。


    “喜歡。”


    他喜歡薔薇花。


    更喜歡黎明時分,滿樹金光的薔薇。


    張人皇背著李薔薇迴到房中,將他輕放在床榻。


    他即將離開的時候,李薔薇攥住了他的手。


    張人皇低頭看,李薔薇固執地看著他:“親我。”


    “胡鬧!”


    “哦,那你滾吧,我去找小峰,你不親,自然有人親。”


    李薔薇甩開他的手。


    聽到這話,張人皇的心都在發顫,就像是一下子深陷了無邊地獄,被恐慌的氛圍包裹著。


    張人皇目光閃躲,猶豫了好一會兒,像是小士兵奔赴戰場視死如歸那般,鼓足了勇氣湊上前。


    他隻在李薔薇的唇角輕碰了一下就立即抽身走了,像閃電一樣,逃竄的飛快。


    身後是李薔薇毫不掩飾的嘲笑聲。


    張人皇近乎落荒而逃。


    怎能想到,他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拿捏得死死的。


    ……


    張離人思緒收迴,對上裘清清明澈的眸。


    年紀很小的女孩,身上卻有很多傷疤。


    密密麻麻,錯綜複雜,橫布在身體的各個地方。


    譬如她抬手時袖衫堆下,手腕處有一條從裏麵延伸而出的猙獰疤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再譬如裘清清的衣襟口,還有火焰燙傷。


    就連她的脖頸處,都有一些傷痕。


    她到底經曆過什麽?


    張人皇不曾得知,但他著實是心疼了。


    “娶我。”女孩繼續說。


    “很抱歉,我不能娶你,我隻愛我的妻子。”


    “你沒有娶妻,哪裏來的妻子?”


    “婚娶不過世俗形式,在我的心裏,隻有她一個妻子。你還年輕,你還有未來,等到了以後你會發現今日的自己有多幼稚。”


    張離人目光停在裘清清身上的傷痕,心疼得很。


    但是,僅此而已。


    他無情地走開,沒有半分停留。裘清清看著張離人的背影,淚水在眼睛裏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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