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陸的女帝……輕歌的心,怦然撞擊著,就連靈魂也隨之一顫。


    輕歌忽而抬眸與莫叔對視,莫叔的雙眼深邃平靜如汪洋大海,始終慈祥和藹,似一個滿懷關愛之情的長輩。


    她在莫叔的眼中,沒有看到任何的詭詐。


    仁慈,溫和……輕歌是個很有野心的人,從出現在四星的那一刻,她從未掩飾過自己的野心。


    渾身發燙的熱血,顫抖的神魂,都在告訴她,要成為這個世界的王,走向無人匹及的巔峰。


    區區神域、天域的女帝,的確滿足不了她,她的目標在通天境。


    一百零八陸,著實叫她心動。


    不過——輕歌戲謔一笑,輕挑起細長的眸,掩去深處鋒銳的光,低低地說:“莫叔抬愛了,我何德何能,何至於為一百零八陸的女帝,我隻是天域女帝而已,若九界發出合並位麵的指令,我自然要照做。


    不過,一百零八陸,便罷了。”


    光是兩個位麵的合並,都會引來血雨腥風,紛爭不斷,各顯身手,更別提一百零八陸了。


    輕歌不願得罪一百零八陸的超強者,若被其他位麵之王合縱攻之,縱有九條命也難活。


    輕歌一向張揚狂傲,卻也有自知之明,有些沒必要的麻煩,隻得讓道而行。


    活在人世間,有些不成文的規則,還是需要默契地遵守。


    莫叔倒也不惱,微笑道:“若你不願,便也罷了。”


    莫叔走至前方抬起滿是褶皺甚為蒼老的手,點在一處暗格,隻見血色的畫卷朝上收起,與此同時,牆壁驟成一個方形的門。


    莫叔抬步走進門後,迴頭看向了輕歌:“辭兒的過去都在這裏,你身為他的妹妹,應該來看一看。”


    輕歌猶豫少頃,隨即跟上莫叔的步伐。


    這是一個昏暗五官的幽室,像是被關進了無法打開的棺材,窒息感如深海的水驟湧而來,壓迫,擠兌她的神經。


    幽室的每一道黑,都像是含冤而死的厲鬼標本。


    倏地,火光映照在輕歌的臉上,幽冷凜冽的黑眸,倒映著兩簇搖曳的火。


    青灰色的鬼火,點亮了幽室。


    借著淡淡的火光,輕歌看清了裏麵的景象,她的心在一刹那跌入的深淵穀底,眼眶紅而濕潤,眉頭死死地擰著。


    雙腿宛如千萬斤的重量,猶如樹根般鑲嵌在地,用盡了全身的力也無法挪開。


    在幽室的邊角,一座鐵牢泛著森寒的冷光,邊沿還有許多血跡。


    “這……是……?”


    輕歌不解。


    “他將邪骨封印的時候,容易走火入魔,這是他拜托我命人打造的雷寒鐵牢。


    他用了七日時間,才把邪骨封上。”


    莫叔走到鐵牢旁邊,蹲身撿起一根生鏽的鐵釘,“這是噬魂釘,他的邪骨,在脊椎骨,為了把邪骨鎮壓下,他用了一百零八根噬魂鐵釘,全部釘在邪骨上。”


    輕歌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麵色煞白如紙,清淚從眼眶從流出,淌在臉頰,一陣陣的痛楚撕裂了她的靈魂,隱藏在心底的野獸,從沉睡中驚醒。


    一百零八噬魂釘……不……輕歌身子發顫,腳步趔趄,踉蹌後退了幾步。


    她的四肢百骸都在冰冷,止不住打了個冷顫,險些癱倒在地,扶住了旁側的牆麵。


    指腹摸到了凸起的紋路,輕歌把手拿開,扭頭看去,淚流不止,滿麵都是。


    牆上,滿滿的都是陰暗之語。


    ——死吧,都去死吧。


    ——這天和地,與那棺木的有何區別?


    唯有一死,才能逃出棺材。


    ——誰說父母無私,原便是自私的。


    ——我有妹妹了。


    ——她叫,夜輕歌,真好聽的名字,真可愛的姑娘。


    我怎麽突然,有了心跳?


    過去行屍走肉,在遇到妹妹後,才發現自己是個活人,第一次聽到了心跳聲。


    第二次是莫憂。


    輕歌閉上眼,淚流滿麵。


    她的十根除靈針,在九辭的一百零八噬魂釘前壓根就不算什麽。


    她的雙重命格星,一路多災多難,可她身旁有太多人陪伴著她走下去,九辭卻隻有一個人。


    叫她如何原諒空虛!哪怕空虛已經死掉了,他造下的罪孽,卻沒有死掉。


    輕歌咽喉酸痛,猶如烈火焚燒,身體一瞬間沒了全部的力氣,她多想穿越這片殘酷的時光,迴到舊時候,去抱一抱那個深陷冰冷深淵的少年,跟他說,不要怕,她在二十歲等他。


    “那些噬魂釘,是我為他釘上他。”


    莫叔說道:“我都沒有想到,他能堅持下去,有好幾次,他快要瘋掉了,我就跟他說,妹妹還在等他,還需要他的保護,他竟然奇跡般的熬過去了。”


    輕歌緩緩睜開雙眸,冷靜如斯地走到鐵牢旁側,她走進鐵牢,把自己關在裏麵,抱著雙腿背靠鐵欄坐在最裏麵的角落裏,空洞的眼無力地看著前方。


    虛無之境的舍利子,金輝灑下,她看到了一幅幅畫麵。


    眉目青澀的少年,躺在這個地方,嘴裏喃喃:這世上的人,怎麽都不去死?


    活著多無趣啊。


    不過是有個娘親而已,瞎嘚瑟什麽,老子也是娘親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隻是……隻是……老子從小翅膀就硬,喜歡遠走高飛。


    許久,少年輪廓硬朗,黑袍著身,又邪又傲,眉間還有些暴躁。


    再往後,少年在幽室跟猴子似得上躥下跳,興奮而快樂。


    他抱著一根柱子,歪著頭問:你有妹妹嗎?


    你這麽醜,肯定不會有的。


    他抖了抖衣裳,拂了拂袖,清清嗓子,幹咳數聲,朝前方伸出了手:夜輕歌是吧,我是你的哥哥,我是不是很英俊?


    他皺了皺眉,好似有些不滿意,又重新說了一遍:過來,叫哥哥。


    好像太霸道了些?


    九辭忽而正經地道:以後,你有哥哥了。


    九辭越說越急,躺在了地上,瞪著天頂:妹妹這種東西,好像不能打吧?


    等他走出幽室,又是那個聞名九界的邪公子。


    叱吒風雲,聞風喪膽,恐怖如斯。


    他揪來了一個九界守護者,那人嚇得半死,還以為自己哪兒做得不對惹惱了這位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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