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敏駐足癡望,誰也不知此刻的他,心中是什麽想法。


    天機樓主走了許久,見溫敏未曾跟上,迴頭看去:“溫敏,還不快來。”


    “來了。”


    溫敏一步三迴頭,全都是在看高樓。


    月下獨酌,紅影如火,比那絢爛晚霞還要美。


    有種獨特的,驚心動魄——輕歌飲完一壺斷腸酒,挑眸看向漸行漸遠的天機師大隊。


    精神空間內,閑來無事的古龍殘魂感歎道:“懸崖勒馬,迴頭是岸,人生之事瞬息萬變,好與壞,福和禍,難說,難說。”


    輕歌舔了舔唇上酒漬,輕臥在高樓,明月星光如軟被鋪下,眼神妖嬈而慵懶,戲謔地道:“這等福氣,不要也罷。”


    古龍殘魂愣住,這世上還會有不想要福氣的人嗎?


    “空虛洗心革麵,無法磨滅他以前犯下的錯,如今懊悔不已來贖罪,至多讓他死後進地獄少吃點苦罷了。


    他不是為了我,也不是為了母親,隻不過是為了那寢食難安的良心罷了。”


    輕歌說道:“至於溫敏,他就算後悔,也不是心疼雲娘和釋音的無辜,遭的罪,隻不過是害怕空虛因此怪罪他而已罷了。


    說到底,這倆人,從來沒想過那些無辜的人因為他們而痛苦,歸根究底,都是為了自己罷了。”


    是了,空虛的立地成佛,幡然醒悟,也是希望輕歌、九辭能對他親近。


    輕歌的話,古龍似懂非懂,有些迷茫。


    人性的複雜,遠不是龍可以想象的。


    “前輩,你記住,永遠不要原諒一個惡人。”


    輕歌從窗台翻了進去。


    “不該給他們一個機會嗎?


    如果他們真的知道錯了呢?”


    “機會,不是留給惡人的。”


    “……”輕歌的想法與周老截然不同,天南地北兩個極端。


    周老曾言,得饒人處且饒人,什麽舉頭三尺有神明,心懷善意濟世救人。


    而現在的輕歌,有著自己的一套原則,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打破。


    她堅信善惡必有頭,愛憎分明的可怕。


    輕歌臨睡前去看了眼雲月霞,她得時刻關注著雲月霞的眼睛情況,現在的狀況還很糟糕,幾乎不可能複明了。


    不過,放棄二字從來都不會在輕歌的世界裏出現。


    ……福音大院的門前,天機樓主、溫敏等人離開後,莫憂斂起神色轉身便走。


    九辭出現在莫憂麵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莫憂輕蹙眉頭,“九殿,請自重。”


    九辭絲毫不理會莫憂話裏冷漠疏離的意思,牽起了莫憂的手,“小爺的手,可是萬千少女的夢,你得好好珍惜。”


    莫憂不悅地看著九辭,身上還係著九辭的披風,因為兩人身高不同,披風在地上拖了許多,莫憂裹在偌大的披風裏看起來小小一隻。


    “真乖。”


    九辭緊握著她的手,漫步在福音大院。


    今晚夜色溫柔,大概是因為身旁的姑娘太美。


    莫憂幾乎是被九辭拉著走的,她低頭看了看被九辭緊握著的手,抿唇低頭,嘴角上揚。


    “小憂啊……”九辭低頭朝莫憂看去時,莫憂挺直了腰背,板著臉,麵色如清霜寒霧。


    九辭停下腳步,站在莫憂的跟前,大片的陰影壓下,遮在了莫憂的身上。


    “幹什麽?”


    莫憂仰起頭來,不解地看著九辭。


    九辭咧開嘴一笑,伸出了雙手,掐著莫憂的臉朝兩側拉開,強行要莫憂笑。


    “小小年紀,就天天臭著一張臉,以後生了孩子,你難不成要把他嚇死?”


    九辭說道。


    莫憂甩開了九辭,快步而行,說:“我的身體,不可能生孩子的,你去找別的姑娘為你生孩子吧。”


    九辭一怔,旋即追了過去,長臂一撈就攔住了莫憂:“小丫頭片子,你想什麽呢,我可沒說你要跟我生孩子。”


    九辭的臉龐放大在莫憂眼前,“怎麽?


    你看起來很失望的樣子,就這麽想跟小爺生小孩嗎?


    乖,等你長大一些,小爺就跟你生孩子,你現在不要這麽急。”


    莫憂腦子裏一片空白,如同千萬隻蜜蜂在耳邊賣力叫喊,嗡鳴作響。


    聰慧如她,竟掉進了九辭的言語陷阱裏。


    倏地,莫憂的臉滾燙發紅,似能冒煙,連帶著耳根子都是發燙的。


    “小憂,你發燒了嗎?”


    九辭傾下身子,額頭抵著莫憂的額頭,感受她的溫度。


    她的額頭宛如熱石,灼熱如燒。


    “你好燙。”


    九辭說。


    莫憂一把推開了九辭,“放肆。”


    說完一溜煙就沒有人影了。


    九辭垂著頭發出了低低的笑的聲,再迴頭時,少女已經消失在夜色裏,九辭眉目裏都是流轉的星光。


    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可愛的姑娘呢……恨不得將天上星捧給她。


    這夜,九辭興奮的難以入眠,末了還去敲夜驚風的房門,幾乎奇跡似得跟夜驚風睡在了一張床上。


    倆大男人躺在軟被之下,氛圍尷尬,相視無言。


    “辭兒今天特別高興?”


    夜驚風問。


    他和九辭的父子關心,一直都是微妙的變化。


    九辭對他愛理不理,他亦沒有過多的親熱,但彼此都知道有這麽個親人。


    可能都是男人,喜歡用特定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若九辭換作是個女兒,隻怕夜驚風早就笑眯眯的迎了上去。


    “爹。”


    九辭難得在夜驚風身旁這麽乖巧,聲音言語都沒有帶刺。


    夜驚風的心愈發柔軟,他也知道,這麽多年,九辭受了不少苦。


    九辭不經意間散發出的陰鬱,都讓他不知所措。


    孩子變成這樣,是做父親的失敗。


    如若自小在溫暖的環境下成長,又怎會是這樣的性子呢。


    九辭每日吊兒郎當,無所事事,不大正經,隻因為正經起來的他,比那妖魔還要可怕。


    “嗯,餓了?


    為父給你煮完麵條?”


    夜驚風故作淡然地問,內心異常擔心。


    九辭一反常態與他這麽親近,指不定有什麽事。


    夜驚風的話叫九辭心頭一酸,父親煮的麵條,那是他曾經的可望而不可及。


    熬過了黑暗的二十年,終於迎來了人生的第一道春天。


    “不餓。”


    九辭搖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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