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荒族長吞下輕歌丟來的解酒丹後,醉意緩緩消散。


    斷獸香的異味還在繼續蔓延,因是好聞的異香,而此刻又在花苑之中,與花的芬芳一同彌漫,盛宴之中的賓客們並無察覺到異樣。


    正扶著神荒族長的無憂皺起了眉頭,身體感到些許的不適,緊緊地抿著雙唇。


    是斷獸香——


    無憂亦發現了斷獸香的存在。


    他若現出了原形,賓客們必會受到驚訝。


    最為歹毒的是,斷獸異香外還夾雜著一絲其他的味道。


    寸血草!


    寸血草亦是用來對付獸人的,尤其和斷獸香結合後,獸人容易變得暴戾,甚至出現夢魘般的幻境。


    坐在桌前的輕歌察覺到斷獸香和寸血草的存在後,便知神荒夫人的打算了。


    以寸血草的劑量,足以讓一個高階獸人爆體而亡,在死亡之前,會陷入發瘋的狀態,直到臨死的那一刻,才能解除。


    從寸血草起作用開始,獸人們就會陷入幻境,找不到真實的畫麵,並且被之欺騙。


    輕歌冷睨神荒夫人,這位夫人大概是猜到了族長今日高興必會飲酒醉了,如此一來,便沒人能夠保護無憂。


    無憂若是發狂傷及無辜,身為神荒族的夫人,她有理由處死一個禍害。


    好歹毒的心思!


    原來,無憂在神荒族過的是水深火熱的日子,步步泣血,艱難的行,身旁都是算計自己的親人。


    無憂還如從前一樣,真誠勇敢,卻又不一樣了,他少了分獸的猖狂,卻多了一絲沉穩冷靜。


    姬月握住了輕歌的手,“別擔心,我來處理這件事。”


    輕歌眨巴了兩下眼睛,小月月該不會又要去吞噬魂靈了吧……


    輕歌歪著頭靠在姬月的肩頭,眯起眼眸笑意盈盈,“殺雞焉用牛刀,一樁小事,還髒不了你的手。”


    姬月捏了捏她的臉頰,“調皮,我怕你累到了自己。”


    “有阿夜在,不累。”輕歌咧開嘴笑。


    姬月在她眉眼間輕吻,“姑娘怎麽可以這麽可愛,讓小生好是喜歡。”


    “文縐縐的,甚是肉麻。”輕歌撇了撇嘴,嫌棄地看著姬月。


    正在想辦法處理斷獸香的無憂看著打情罵俏的輕歌二人目瞪口呆,這兩位,真是肆無忌憚的恩愛呢。


    精神世界裏的古龍前輩和老怪物都想著一頭吊死好了,早已受夠了這樣的生活,這倆人到底膩不膩呢?


    “你若不喜歡,為夫便改了。”姬月輕聲說。


    輕歌蹙眉,板著臉,微兇:“誰說我不喜歡了,喜歡的很,不準改。”


    古龍:“……”嘔……想吐……


    那側,神荒夫人和張蘭對視一眼,倆人都提防地看著輕歌。


    神荒族長已經醉了,能護著無憂的隻剩下五長老一人而已,見五長老還在談情說愛,兩位夫人皆是暗自鬆了口氣。


    等斷獸香和寸血草結合相融的那一刻,無憂,必死無疑。隻要無憂一死,神荒夫人事先安排的人就會跪在東陵鱈麵前,乞求讓大公子接手了神荒侯的位置。


    神荒夫人這會兒做著美夢想入翩翩,勝利的曙光即將到來,八成的勝算讓神荒夫人稍稍放鬆警惕。


    輕歌長指勾著酒壺,把玩了一陣,酒壺轉了個圈兒,手抬起,壺嘴向著殷紅的唇,流出的酒水一口飲盡。


    輕歌酣暢淋漓,喝得甚是痛快,把見底的酒壺放在桌上,赤紅的血眸裏已有幾分迷離惺忪感。神域藥宗的聖祖寶典裏有詳細地介紹斷獸香和寸血草,這兩種藥材都是針對獸人,但唯有煉藥師知道,最早的時候,是針對人的,隻是後來獸人作惡多端,加以改良,才


    成為了對付獸人的利器。


    輕歌微醺,搖搖晃晃站起來,走至了大公子的麵前。“這位便是神荒族的大公子了吧,果然如傳聞一樣,若早見到大公子,我一定會和公子成為朋友的。”輕歌隨手拿起了桌上的酒壺,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大公子,“公子


    ,敬你一杯,來日我們便是朋友。”


    大公子何曾見過這樣的美人兒,一時難以招架,腦子都有些昏昏的,正手足無措地看著輕歌。


    “不喝酒?公子是不給我這個麵子了?”輕歌挑眉。


    大公子迅速看向神荒夫人,夫人仔細盯著那杯酒看,再瞅了瞅輕歌微醉的狀態,便朝大公子點了點頭。


    得到母親的迴答,大公子拿過了輕歌手裏的那杯酒,碰杯後,倆人都是一口飲好。


    “神荒族內,果然都是真英雄。”輕歌發出了幾道笑聲,砰地一聲放下酒杯,腳步有些不穩,快要摔倒時,姬月一把扶住了她。


    輕歌倒在男人的懷裏,仰頭看去,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往上一蹦,雙手雙腳並用,竟如八爪魚般纏著姬月。


    “阿夜,我問你哦,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輕歌睜著猶若紅寶石的雙眼,深深地望著姬月。


    姬月無奈地抱住了輕歌蹦上來時盤著他軀殼的兩條腿,溫聲說:“應該是你。”


    “為何是應該?而不是肯定?”輕歌更加的不悅,小嘴兒撅起來都能掛個酒壺了。


    “我的眼裏隻有你,我不知其他女人美貌與否,我隻見過你。”姬月漫不經心地說。


    滿座賓客:“……”公眾場合,這倆人是不是該注意點兒?再這樣下去,他們可是要去青蓮投訴的。


    東陵鱈側目看向恩愛的倆人,唇角亦是勾著了笑意。


    其實,比起得到她,更希望看見的應該是她嘴角的笑。


    東陵鱈承認,自己真的嫉妒了,嫉妒到想取而代之,也希望女子臉上可愛的笑,是為他而笑的。


    可是他知道自己永遠取代不了青帝,如同沒有女子能在他心裏取代夜姑娘一樣。


    “王上有心事?”隋靈歸問。


    “想起了一個人。”


    “夜姑娘?”


    “嗯。”


    他時常做夢,夢見在那片海域上,那艘船上,有個年輕很小的少女風華正茂,神采飛揚。


    在他的夢裏,還有一座很高的山,那座山,常年下雪,厚重的雪不知掩埋了誰的屍體,少女淒慘的大喊。


    分明隻是夢而已,卻是那麽的真實。


    每每閉上眼睛,好像都會聞到一種味道,似乎是發黴的梨花酥。


    東陵鱈始終想不通,為何偏偏是發黴的……


    “隋族長,陪本王喝一杯吧。”東陵鱈說。


    “王上心情不大好?是想起了什麽事呢?”隋靈歸斟滿了酒。


    “本王甚是嫉妒,嫉妒的冒火。”東陵鱈一口酒飲盡,直直地望著隋靈歸。


    隋靈歸:“……”一向溫柔如水的王,竟也會冒火嗎?


    “王上在外麵,要注意儀態,不可冒火。”隋靈歸耐心地道。


    “可本王就是要冒火!”東陵鱈紅著眼看向隋靈歸:“族長就算攔著,本王也要冒火。”


    隋靈歸:“……”她的王,怎麽就長不大呢?


    她甚至懷疑自己在與一個孩子對話。


    不過,對上東陵鱈固執的眼,隋靈歸心一軟,便道:“王是九五之尊,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即是,冒火也行,有我為王上保駕護航,王請隨便冒火。”


    東陵鱈優雅地飲酒,輕哼了一聲,倒是不冒火了。


    隋靈歸擦了擦額上滑下的汗,深感無奈,這年頭伴君如伴虎啊,她太難了……


    斷獸香,寸血草,逐而相融,合為一體,在長空裏緩慢地流動。


    神荒夫人和張蘭胃口大好,坐在桌前吃的津津有味。


    無憂把神荒族長扶著坐在桌前,族長已經醒了酒,感到幾分頭疼,揉了揉太陽穴。


    輕歌望著種植各類異花的神荒花苑,目光落在一種花上,唇角不由勾著了詭異的笑。


    “神荒族竟有解憂蕁,此花難得,在極寒之地才能生長,據說隻有魘北才有,不知族長從何得來?”輕歌問道。


    神荒族長捏了捏眉心,睜開眼看向輕歌,循著女子的目光看向了解憂蕁。“這解憂蕁是一個朋友去魘北曆練帶來的,為了養活他,我在解憂蕁下麵還放了萬年的玄冰,縱是如此,也就隻有幾株解憂蕁存活,真是可惜。”由此可見,神荒族長當真


    是個愛花之人。


    輕歌唇邊的笑意正濃,“適才趁族長微醺,我可是偷偷折了解憂蕁的花瓣入酒,味有異香,果真比尋常酒釀要好喝數倍,族長可不會生我氣吧?”


    神荒族長愣住,都快要哭了,那解憂蕁他每日都派人看守,自己都舍不得摸一下,這廝竟然拿去拌酒?


    神荒族長是個愛酒之人,早就知道解憂蕁入酒味道極好,但怎麽都舍不得,現在竟被人先一步摘了!


    好氣!


    可是沒有辦法,人都把他兒子舉薦給青蓮成為神荒侯了,他總不能因為一片花瓣就臭著臉?


    神荒族長笑的比哭還難看:“五長老是無憂的朋友,我怎麽會生你的氣,若是五長老喜歡,便送一株給長老。”


    “如此,那便多謝神荒族長了,族長可真是大方。”輕歌微笑的收下。


    神荒族長:“……”他隻是意思意思一下,這廝怎麽就一點兒都不客氣地收了呢?


    他現在把話收迴來還來得及嗎?


    淚珠兒在神荒族長眼睛裏打轉兒,硬是沒有掉下來。


    “無憂,去取一株解憂蕁用玄冰封存送給長老。”神荒族長每說一個字,心都在掉血。


    若不是因為兒子封了侯過於高興,他怎麽會特地吩咐人把解憂蕁拿出來放在花苑裏鎮場子呢。


    早知道有個想搶花的,就算是打死他也不會把解憂蕁拿出來。


    無憂聞言,朝種植異花的地方走去,將解憂蕁連根取出,封於玄冰裏。


    無憂抱著解憂蕁來到輕歌麵前,正想要把解憂蕁遞給輕歌,輕歌卻道:“你先抱著,慶祝宴結束後我便帶走。”


    無憂點了點頭,乖巧地抱著用玄冰封存的解憂蕁。


    張蘭冷笑一聲,她還以為無憂和血魔五長老的關係有多好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那萬年玄冰可不是一般的冷,身為朋友的五長老竟讓無憂一直抱著,這與虐待人有什麽區別?


    神荒族眸色微微發沉,輕蹙起了眉,有些疑惑地看著輕歌。


    無憂是他最喜愛的兒子,受一點兒委屈他都舍不得,血魔這是做什麽……


    對於輕歌的話,無憂非但沒有抱怨,反而小心地抱著解憂蕁如護至寶般。


    大公子輕嗤,斜睨無憂,五長老哪裏是把他當朋友,分明是把他當成一個很好欺負的傻子。無憂雙掌冰冷,身體的皮膚表麵甚至已經起了寒霜,冷得雙臂微顫,也沒有拿開萬年玄冰和解憂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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