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冷戾如寒的嗓音,響徹於定北郊。


    周遭的人,無數視線皆匯聚在她的身上。


    年輕的女帝笑意盈盈,殺氣四開,微抬起下頜,眸光凜然地望著那在風中如細柳般不堪一擊的葉青衣。


    葉青衣早知夜輕歌猖獗狂妄,卻不知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在神域的地盤,一個小小的東洲女帝,也敢說出斬宗府大護法的話來?


    定北郊一事,原由葉青衣全權處理,而在旁側觀望的神主,見事情漸漸失控,便不再坐著,站起身子,走向輕歌。


    巨坑裏陷入絕望的三宗弟子們,或男或女,都是修煉一途的佼佼者。


    尤其是那被士兵打了一掌的男子,早已習以為常這種折磨,無法掌控自己生命的自由,在強者麵前,永遠沒有人權。


    可誰也不曾想到,藥宗大師姐,哪怕在危險之中,亦不忘他們。


    一雙雙爬滿血斑的眼,全都複雜地望向輕歌。


    這些人也在世俗中,有一部分的人知道一個低等修煉者要成為藥宗大師姐時,他們隻覺得這個世界必是瘋了,覺得藥宗的前輩們一定昏了頭,才會做出這樣糊塗荒唐的決定來。


    他們大多數的人,家在天域,一路倒也順風順水,沒什麽災難和大起大落。


    與生俱來的優越感,讓他們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厭棄來自中、低等的修煉者。


    根深蒂固的觀念早已形成,在大環境的影響下,日積月累,隻會更加糟糕,也更加篤定。


    隻是,在危難到來的這一天,是他們的大師姐為他們說話。


    就算不能活著走出定北郊,哪怕死在九泉下,這份恩情,亦會銘記。


    輕歌抿唇而立,手執明王刀,刀尖抵地,似笑非笑,張揚到了極致。


    火紅的長裙,在狂風中疊起,似那怒放的血蓮,美豔動人。


    那側,神主與火麒麟已至巨坑,神主一怒之下,抬起手來,道道金光衝天而起,最終由上至下,毫不猶豫,也毫不留情地砸向輕歌的天靈蓋,似要把輕歌徹底的粉碎。


    輕歌仰頭望去,幽幽黑眸裏倒映出猶如煙火絢麗般的金光,殷紅的唇勾著一抹笑,發出一道輕微的冷嗤聲。


    然而金光如巍峨之山砸下的一瞬間,層層海浪鋪開,再裹著輕歌,似一個法陣,保護著輕歌。


    金光砸在海浪,似砸向了柔軟無力的棉花上。


    海水湧動的聲音,帶著一種空曠奇妙之感,在眾人的耳邊響起。


    神主微怔,隨即下意識地扭頭看去,狹長的眸,燃著怒焰,直視天啟王:“天啟王,你難道要縱容此等孽障嗎?”


    天啟王頗為儒雅,即便人到中年,依舊有溫潤如玉之感。


    聽見神主憤怒的聲,天啟王隻淡淡的微笑:“神主,莫要動怒,東帝這孩子還小,做事和想法,都不如我們這般周全。


    說到底,這孩子也沒錯,九界可沒有哪條規則說染病之人必須得死,當年我們幾大勢力討論半妖之病時,也是說盡量杜絕病源。


    染病之人,亦有活著的權力才對。


    再者說了,這些三宗弟子,為了造福蒼生,為了不將病源傳出去,禍害天下人,才聚在定北郊,視死如歸。”


    天啟夫人亦是笑道:“夫君所言甚是,三宗弟子們俱是英雄,一個小小的神域士兵,怎可動輒打罵?


    如此一來,豈非虐待?”


    “神主,你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跟人小姑娘斤斤計較,你害臊不害臊?”


    殿主輕蔑地望著神主。


    幻月宗主氣質溫和,掩嘴而笑,輕柔道:“神主呐,東帝的初衷總歸是好的,我也聽說,東帝愛民如子,這樣好的君王,哪裏去找?


    你與東帝到底有些交情,今日大家夥兒都在,你若撕破臉,那夜不大好看對不對?


    而且,你神域占不到理,豈不是要叫天下人恥笑?”


    四周的人你一言我一語,把神主堵的說不出話來。


    唯獨鍾林王和他的隊伍,盤腿而坐,專心修煉,自成一陣法,隔絕紛雜的世界。


    輕歌站在巨坑之內,放下了明王刀,雙手環胸,戲謔地望向神主,眉眼間不見一絲膽怯之色,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三宗弟子,是我的師兄弟,亦算是我的手足親人。


    親人受辱,本帝怎能袖手旁觀?


    神主,你冷血如獸,我卻是個真正的人呢。”


    輕歌一番話下去,叫神主麵色難看至極。


    其言下之意不就是在說神主不是人嗎……神主才消的怒氣,陡然而起,憤然地瞪視著輕歌,雙手之中再氤氳而出劇烈燦爛的金光。


    殺機四起,暴戾如魔,神主周身泛起的殺氣,似要凝為實質,碾滅夜輕歌!吼!龍嘯之聲震蕩定北郊,衝九霄。


    隻見殿主斜臥貴妃榻,眉梢微挑,眼眸藏嬌。


    黑巨龍破空而出,如銳器利刃般的龍爪撕裂一片虛空,自虛空中猛躍而出。


    猛虎下山之勢,雷霆萬鈞現,無數的黑色鱗片脫離脫身,化作箭矢,圍剿神主!神主的四麵八方,俱是危機,頭頂乃巨龍,身側是鱗化的利器!神主震怒,猛地看向貴妃榻上的黑裙女子:“殿主,你是想重複當年之戰,要生靈塗炭,黎民水火?”


    殿主仿佛沒有聽到神主的話,斜臥榻而假寐,唇角微揚,笑含譏諷。


    “本殿怕你?”


    良久,殿主慵懶邪魅地說出四個字,直叫神主瞳眸微縮。


    四部和神域,多年的恩怨,不是三倆句能算清楚的。


    這些年裏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彼此都是恨之入骨。


    輕歌望向貴妃榻上的殿主,有些好奇,殿主是為她出手,還是純粹的不爽神主?


    興許,二者俱有之。


    輕歌眸光微亮,悄然地觀望著坐在地上的鍾林王。


    從她出現到現在,神秘的鍾林王和那支隊伍,全都爭分奪秒的修煉。


    不論發生了什麽樣的事,這些人的心情都很平靜。


    輕歌曾以為,自己在修煉方麵,算是奪命小三娘,如今才知人外有人。


    鍾林王如今的成就,是世俗多少人窮其一生都達不到的。


    他卻不曾揮霍,炫耀,反而在修煉方麵,一如始終,保持著敬畏的心。


    對於這樣的人,輕歌亦是敬重的。


    再看神主久久不語,也知今日之事隻在定北郊,若與殿主出手,一如既往,必然兩敗俱傷。


    到時,東洲虎視眈眈,他國視如肥肉,隻怕神域危矣!神主忍下怒氣,理智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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