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那清風曲,做著一場美夢,輕歌逐漸睡去,安詳寧和。


    輕歌的嘴角一直都是上揚著的。


    一曲終,姬月自圓凳上站起,緩步走向輕歌,坐在床沿,輕撫著輕歌側臉上的疤痕。


    她要留下一身的傷痕,世人不該憐憫同情她,隻因那是她的功勳而榮耀。


    姬月垂下了眸,劍眉微微蹙起。


    見輕歌勾唇而笑,姬月情不自禁跟著一同笑了。


    每時每刻,他的心弦都會被輕歌撩動。


    “殺了她吧,青帝,殺了眼前人,你就能擁有無上的能力。無情一道,毀天滅地,可不是說說而已。”腦海裏,再度響起那千年怪物的聲音。


    千年怪物像是執行任務般,不斷的重複著殺了她。


    他的聲音帶著混響,仿佛在天邊響起,自四麵八方而來。


    姬月的握住輕歌的手,俯下上半身,在女子香唇留下一吻。


    “睡吧,我的姑娘。”


    “……”


    卻說七王府,局麵一度尷尬。


    妖神坐在酒桌前的一張椅上,雙腿交疊,手中執起一杯酒。


    指腹摩挲著酒杯的紋路,妖神轉頭望向了雲水水:“雲神,這新賬舊賬,我們是不是該算一下了?”


    “妖神此話何意?”雲水水冷笑。


    青蓮台,妖神連刺她兩劍;七王府,妖神又踹她兩腳。縱然有賬要算,亦是妖神欠她的。


    想她堂堂輪迴神之妻,長生雲神,神月靈女,豈是妖神想欺就能欺的?


    “看來,雲神不知道本神的規矩呢。動了本神的兒媳,你以為拍拍屁股就能全身而退嗎?雲水水,這世間之事俱不如你想得那般美好。”妖神淺笑。


    “妖神,夜輕歌感染了竺神醫師的千毒瘟症之氣,與本神有何關係?”雲水水咬牙切齒:“妖神,你的確是長生界鼎鼎有名的人,卻也不要忘了,我亦不是你想動就能動的。”


    輪迴大師站在一旁,久久不語,眉頭緊蹙,不知在想著什麽。


    妖神聽到雲水水的話,握著酒杯的手猛然用力。登時,酒杯碎裂為鋒銳屑片,與那酒水一同以極快的速度,宛如刀劍般,朝雲水水蜂擁而去。


    雲水水高舉起水靈權杖,一道道水浪濺開了花兒,擋去酒杯碎片和濃烈酒水。


    “妖神!”雲水水怒喝,權杖朝地麵砸去的那一瞬,身後似有深海濤浪拔地而起,欲將王府淹沒!


    砰!


    妖神手拍酒桌,山珍海味俱成狼藉,妖神拍桌而起,長劍出鞘。


    妖神一把握住寶劍,朝雲水水飛掠而去。


    道道水柱洶湧而至,襲向妖神。


    妖神淩空一劍,劈開滔天水柱,劍刃閃爍著刺目的凜冽寒光。


    寒光如風,唿嘯往前,鋪天蓋地,自八方而來,完全籠罩著雲水水。


    雲水水被迫後退,劍氣威壓如高山壓來,雲水水就連握著權杖的力氣都沒了。


    雲水水噴出一口鮮血,捂著胸口,狠狠瞪向妖神。


    妖神落地,把玩著寶劍徐徐走來。


    “妖神,給我一個麵子。”輪迴大師伸出了手,攔住妖神。


    妖神的確在輪迴大師的麵前停下了腳步,邪佞的目光依舊放在雲水水的身上。


    許久,妖神這才轉眸望向輪迴大師,相視半晌,妖神沉聲低喝:“輪迴神,在本神這裏,你連個屁都不是。你的妻子為非作歹,而你不聞不問,任由她繼續,正是你的放縱,才讓她愈發歹毒。青蓮台上,看在你的份上,本神留她一條賤命,如今,雲水水這個狗東西不把左臂交出來,本神便血洗你這神月都,便是去了長生界,本神也要你們夫妻二人永無安寧日!”


    妖神怒道。


    她兒媳被欺了,她要親自找迴場子。


    事不過三。


    青蓮台上,留其一命,是她仁慈。


    如今,雲水水得寸進尺,還要她繼續仁慈?


    做夢呢?!


    鳳棲站在不遠處笑望著妖神。


    妖神這個性子非常對她的胃口。


    而且,妖神、青帝母子二人極為默契,不想擾了輕歌清靜,故而先讓姬月把輕歌帶走,再來興師問罪!


    “妖神,分明是你無視長生規矩,是你以權壓人,如今你卻要倒打一耙。妖神,你的確有兩把刷子,不過,你真以為我怕了你嗎?”雲水水權杖指向妖神:“今日,你敢動我神月族人,此仇此恨將無期!”


    “威脅本神?當你爺爺我是被嚇大的?”妖神身上逐漸氤氳著血紅的煙霧。


    一朵朵紅蓮,破空而出。


    仔細看去,紅蓮之中,有厲鬼的魂在哀嚎。


    刹那間,紅蓮覆蓋整座都城。


    無數朵紅蓮,亦有無數個厲鬼在淒慘的叫喊。


    “妖神,不可!”輪迴大師低吼。


    “不可?;輪迴,這天底下,沒有我做不得的事。雲水水這狗東西不把臂膀交出來,不出三個瞬息,神月都的所有精靈,全部死亡。我要這座城血流成河,我甚至可以讓你們精靈一族就此滅絕,而我已是仁至義盡。”妖神輕蔑地道。


    “妖神……”


    上亭公主掙紮著從軒轅麟的懷中衝了出來,跪在了妖神的腿邊。


    上亭公主抱著妖神的腿兒,仰頭望著妖神,淚水湧出:“妖神,千錯萬錯都是上亭的錯,上亭不求妖神大人放過母親和神月族人,妖神若要臂膀,請把上亭的臂膀砍斷!”


    妖神垂眸,妖冶的目光,戲謔地望著哭得梨花帶雨的上亭公主。


    忽然,妖神紅唇微啟,發出一道不屑的嗤笑聲。


    “一個將死之人的臂膀,本神要了做什麽,這買賣,可真是虧。你極這般大義,何不自斬四肢,本神放過你們。”妖神嗤笑。


    她從不是善茬。


    在長生界,她沉寂了萬年。


    但她的骨子和靈魂都是血腥的,她早已愛上那鮮血的味道。


    她喜愛罵人,因為這可以發泄怒氣。


    若不然的話,用劍來發泄怒氣,隻怕劍下亡魂不知多少。


    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大開殺戒了。


    她要麽不殺,要殺,就殺個痛快。


    她喜愛著夜輕歌這個丫頭,隻因兒子喜歡。


    這些年,她愧疚了姬月太多,隻能以另一種方式去彌補。


    “小亭,你在做什麽!”雲水水怒喊,擔憂又憤怒,快步走上前,將上亭公主抱起。


    忽然,雲水水的動作僵住,整個人宛如定格一般,不敢再動彈。


    妖神的劍,貼在了雲水水的脖頸處。


    妖神虛眯起狹長妖冶的眼眸,微抬下頜慵懶地看著雲水水:“雲水水,做出你的抉擇吧,是要你族人的命,還是自斷一臂,又或者,斷去你女兒四肢。你對我兒媳毫不留情,就不要怪我對你女兒趕盡殺絕,便要看看,是吾兒長命不老,還是你女兒短命早死。”


    妖神的話很毒,字字珠璣,針針見血,每一句話都往雲水水的心窩上戳去。


    雲水水麵色煞白,轉頭看向輪迴大師:“夫君,你一向淡泊,難道你能眼睜睜看著神月都被夷為平地,看著你妻子成為殘軀嗎?!”


    哀嚎,低吼,不甘,憤怒,怨恨。


    所有的情緒,化成了一頭魔鬼,隻剩下咆哮。


    那些紅蓮,布滿了神月都的每一個角落。


    紅蓮花蕊處的厲鬼幽魂,發出讓人脊背生寒的笑聲。


    似乎,隻要妖神一聲令下,紅蓮的每一朵花瓣將化作火焰和刀劍,焚燒屠殺這座古老的都城,那似灰色輕煙般的厲鬼幽魂,會脫離紅蓮的桎梏,去吃掉每一個生靈,來壯大自己的實力。


    早有人聽說妖神之名,卻不曾想,妖神如此可怕。


    輪迴大師正是因為了解這一點才開始猶豫。


    妖神的性格一向如此,惹怒妖神,便是玉石俱焚也絕不收手。


    而現在,妖神是真的怒了。


    至於輪迴大師不出手的根本原因,亦是想給雲水水一個教訓。


    這些年,雲水水太安穩了。


    “斷一指吧,妖神,我與清淵,多年好友,可不能太絕。此乃我最大的讓步。”輪迴大師說道。


    雲水水麵如死灰,踉踉蹌蹌往後退,險些趔趄摔倒。


    她瘋狂搖頭,不可置信地望著輪迴大師。


    那可是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在說什麽?


    竟以那樣風輕雲淡的口氣,說,斷一指吧。


    啊!


    雲水水尖銳的叫聲,宛如利刃,徹底劃破古老城池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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