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給你一個機會,把話說清楚,否則,我不論你是佛門道門……”


    話說至此,隻剩下無窮無盡的殺意。


    九辭雙目赤紅可怕,凜冽清寒,再也不見吊兒郎當的模樣。


    此刻的他,不懼佛魔,化身修羅。


    放屁!


    他那可愛的妹妹,怎會是厄難體?


    他亦聽說過厄難體,擁有那一種體質的人,大多結局淒慘。


    一生都遭受著厄難。


    沒有任何人,能夠逃得過厄難的製裁,隻能在厄難中痛苦隕落。


    想至此,九辭愈發的憤怒,百裏之內的靈氣被他吸收,在體內轉化為本源靈氣。


    狂風四起的刹那間,九辭好似一道破曉之光,刀劍之刃,電閃雷鳴間衝至僧人的麵前。


    九辭徒手如骨爪,抓向僧人的頭頂。


    僧人身輕如燕,麵不改色,從容麵對九辭犀利的攻勢。


    僧人像是一陣清風,一縷淡煙,身子朝後蕩去,手裏的紫金禪杖與九辭纏上。


    九辭猛地抓住紫金禪杖,看似無奇的紫金禪杖表麵燃起了佛的光火。


    九辭手掌刺痛,猛地收迴手,連連後退,紅了眼瞪著僧人。


    “你究竟是誰?你是佛禮教的人?否則你怎會有佛禮教的聖金禪杖?”九辭大怒。


    聖金禪杖,乃是佛禮教的大師?


    “九辭閣下,請行善事積德,方能助令妹渡過難關。”


    隨著僧人的話說完,他的身影像是淡淡的金色煙霧,驀然間消失於天地間。


    靈方寺前,竹葉拂動,清風徐徐,還有檀木香味,唯獨那個美少年般的僧人,不見了。


    看著空蕩蕩冷冷清清的靈方寺,九辭雙目猩紅,隻覺得像是夢一場。


    “積德行善?放屁!”


    說完,九辭朝著佛門踹了兩腳,怒火衝天地離開。


    這一日過後,五洲境內,發生了很大的事。


    殺手組織的映月樓,竟不殺人了,開始救人。


    不僅如此,映月樓的殺手任務隻接十惡不赦之人的懸賞,絕不濫殺好人。


    美名其曰,就算身為一個殺手,也是心懷正義的殺手。


    九辭還開設了分樓,名為歌樓。


    這名字讓人紛紛議論,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風塵青樓,卻不想是個藥師組織。


    歌樓裏的藥師,不要高價的診費,免費為諸神天域身患重病的百姓們治病。


    而映月樓的殺手們,天天被樓主派去疾苦險地挖藥材。


    這樣的變化,讓所有人震驚。


    就連殺手們,個個都覺得要自閉了。


    他們以殺人為生,卻都跑去救人。


    有殺手覺得受不了,跑到樓主莫九辭麵前去抱怨,被九辭劈頭蓋臉數落了一頓:“你不先救人,怎麽殺人?這麽明顯的道理你都不懂,你怎麽這麽沒腦子?都不知道你怎麽進的映月樓,以後出去別說是映月樓的人。丟臉!知不知道!”


    似乎說得有點道理,小殺手們無力反駁,無言以對。


    從此,又有了一種說法。


    若沒救百來十個人,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映月樓的殺手。


    而且,殺手救人,會被記錄在映月樓的檔案上,以救人數和救人的任務難度來晉升地位。


    半個月的時間,映月樓早已改天換地了。


    以往諸神天域的人看見映月樓殺手無不是看見洪水猛獸,尤其是聽到九辭之名脊背都會發汗,現在一聽到映月樓的名字,個個都有安全感了。


    有人說,九辭洗心革麵,化身正義使者。


    有人說,是映月聖女夜輕歌的功勞,感化了以殺戮為信仰的九辭。


    ……


    有人問:“映月樓主,是什麽,讓映月樓發生了如此大的改變。”


    九辭說:“吾妹輕歌不喜歡打打殺殺的。”


    嗯……樓主大人,你確定嗎?


    你妹妹打打殺殺起來,連神主都會驚動啊。


    映月樓正在救人的殺手們無奈,這年頭,殺手也不好當啊,要學著做糯子雞,還要救人,什麽都要會,唯獨不殺人。


    寂寞,這年頭殺手寂寞如雪啊。


    不過,一時之間,夜輕歌這個人的名字,更是增添了神秘的傳奇色彩。


    有人說她心狠手辣,有人說她至純至善。


    總而言之,比起以往,他們似乎更容易接受夜輕歌了。


    把這一切做好,九辭悄悄然來到藥宗。


    萬金鼎的情況愈發不好,宗主長老們的臉色更是難看。


    九辭心髒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他不信佛。


    可若佛能救妹妹,他願意成為佛門最忠實的信徒。


    九辭的雙手緊緊捏著衣袖……


    又是半月的時間過去。


    宗主、大宗師一月之間好似蒼老了幾十歲。


    九辭坐在萬金鼎前抱著雙膝,低頭不語。


    “怎麽樣了……”大宗師問。


    “一成的希望都沒了……”宗主閉上眼,眼尾有淚痕。


    九辭的麵色,一下子慘白如紙。


    萬金鼎內,四方天地,輕歌盤腿坐在鎏金為色的鳳棲雕塑前。


    她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像是幾十年過去了。


    她的白發垂落在地,麵露蒼老之態,雙眼耷拉,目光渾濁。


    白發蒼蒼,堆積在地上。


    像是古稀的老人。


    她在萬金鼎內,待了幾十年嗎?


    她不知道。


    她什麽都不知道。


    她出不去萬金鼎,她也無法得到傳承。


    她甚至不知,是什麽讓她堅持著。


    在這‘幾十年’的時光裏,輕歌掙紮過,恐懼過,崩潰過,憤怒過,現在,她隻剩下平靜。


    她獨自一人,在這鼎內世界潛心修煉,潛心參悟法則。


    虛無之境裏的獸寵們全都陷入沉睡,就連精神世界的鳳棲也沒了動靜。


    輕歌過去的記憶已漸漸模糊。


    當輕歌發覺記憶褪去的時候,她突然驚醒,站起來,拿著精致短小的匕首,在掌心割開一刀。


    她沾著血液,在鳳棲通體為金的雕塑上寫下夜輕歌三個字。


    她不能忘掉自己是誰。


    終於,她沒有了全部的記憶,她死死地瞪著自己的名字。


    夜輕歌……


    夜輕歌……


    她蒼老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她看著麵前的雕塑,不知這雕塑女子是誰。


    輕歌沒有力氣了,倒在地上。


    她體內的生機,終於全部流失,被萬金鼎吞噬而去。


    她快要倒下了。


    在這個時候,輕歌發現了藏在雕塑後麵的一朵小花。


    那朵枯萎的花,萎靡不振,耷拉著花瓣。


    輕歌費力趴到花兒的麵前,艱難地握著匕首,割開手腕。


    她放出放學,以血滋養花兒。


    若她終要離開人世,不如成全一朵花兒。


    輕歌靠著雕塑而坐,她撕開衣裳布料,把手綁在雕塑上。


    從這個角度,輕歌手腕傷口的血,可以不斷滋養花兒。


    如果她真的死了,她的軀體血肉,就成為花兒的肥料吧。


    此刻的她,是真實的自己。


    丟掉了所有的記憶,不記住自己的名字,歸於本心。


    犧牲自我,成就一次花開。


    輕歌看著花兒的開放,笑著閉上了眼睛。


    在臨死之前,她輕聲說:“如果你沒有名字,就叫你,姬月吧。”


    姬月花。


    她不知,為何會是這兩個字。


    但就是脫口而出了,應請應急。


    此時,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所有的地方,花兒枯萎,樹木萎靡,高山凹進大地,河水枯竭。


    萬金鼎,輕歌生命徹底結束的那一刻,虛無之境內的舍利子,散發出了劇烈的光芒。


    那一刻,整個世界,從低等的四星大陸到高等的諸神天域,再到本源的九界,到妖域、魔族、青蓮一族,甚至是神的地盤長生界,全都被刺眼的金光籠罩。


    一片赤金之色。


    滿目神聖的光。


    所有枯萎的生靈,全都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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