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世界內,鳳棲麵色凝重嚴肅。


    她一直都知道夜輕歌是心思縝密足智多謀極為聰慧之人,卻不曾想到,她能城府深到這個地步。


    她手中的線索不多,僅僅是世人皆知的幾條,她便推測分析到了江淮山以顧熔柞馬首是瞻的緣由。


    僅僅如此,她便敢單槍匹馬來江淮山,看似步步為營,實則隨機應變。


    甚至連她都要被夜輕歌騙了。


    強者之間的對決,通常都在一念之間,除卻實力之外,心境還占據很大的成分。


    江淮山是錚錚鐵骨的漢子,能在東洲成為一君之主的修煉者,心境不會比任何人差。


    便連她鳳棲,更是有著超強的心境。


    可就在剛才,她與江淮山,齊齊掉進了夜輕歌的陷阱裏。


    隻因鳳棲是個旁觀者,而江淮山是江靈兒之父,所以鳳棲能夠及時清醒,江淮山卻永遠無法清醒過來。


    擔心則亂,便也是這個理兒!


    江淮山癱倒在白月光下,哪裏還有八君之一的風範,又因斷去一臂,哭的狼狽落魄。


    一想到江靈兒可能經曆的淒慘遭遇,江淮山便撕心裂肺般痛苦。


    輕歌雙手環胸站在一旁,冷清淡漠的雙眸裏寫滿了荒蕪。


    許久,輕歌道:“江君,令千金之事我暫時不能把握,你現在必須冷靜下來,帶我去見江夫人。”


    江淮山嗓子啞了,迴頭紅著眼看向輕歌,不相信的開口:“我托人去尋藥宗煉丹師,都說看不透我夫人之病,你怕是不行的,別讓我有了希望,再度絕望。”


    “顧熔柞既用此來要挾你,又怎會讓你見到真正有實力的煉丹師,你所見的那些煉丹師,隻怕都是末流之人。九月初八即到,江君,我的時間不會浪費在你的傷心上,若你不相信,我即刻離去便是。”輕歌淡淡的道。


    江淮山見輕歌要走,心一慌,旋即起身帶著輕歌去往密室。


    三重密室,三道黃沙石門。


    最後,在那個陰暗潮濕的小屋子裏,輕歌看見了江夫人。


    她從未見過江夫人,聽梁蕭的描述,是從江南淮山走出的女子,那一帶的閨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眉目之間溫柔似水,麵如嬌花,如葬花之黛玉,捧心之西子,自小體弱多病,心地善良,又略懂幾分醫術,也救過一些人,倒是有些個好名聲。


    這樣的女子,叫人怎能不心生歡喜呢。


    江淮山也是她病人之一,她幾次危險,都是江淮山舍命般相救。


    隻是,今日輕歌看見的江夫人,瘦成了皮包骨,細細的眉,長長的眼,都在往下耷拉著。


    她劇烈的撫胸咳嗽著,咳的眼淚似要濺出。


    眼見著江夫人要從床榻摔下來,江淮山急匆匆過去把江夫人穩穩扶住,同時拿出顧熔柞派人送來的丹藥。


    便在江淮山要把丹藥喂給江夫人之時,一道殘影掠來,輕歌一把攥住江淮山的手腕。


    江淮山側目疑惑的望著輕歌。


    “讓我看看此藥。”


    輕歌把丹藥從江淮山手中奪來,毫不猶豫碾碎為粉,將雪靈珠的力量牽引而出,在丹藥粉末上遊走,仔細勘測。


    江淮山眼眸猛地一縮,怒吼:“你在幹什麽!那可是我夫人的救命丹藥!”


    輕歌眸色鋒利逼人,驀地掃向江淮山,“救命丹藥,江君,這丹藥為紅奴丹,看似救命良藥,實則是殺死夫人的毒藥。這種丹藥有落花毒的成分,有著令人上癮的效果,常年服用丹藥,若是斷了此丹藥,隻怕命不久矣。與其說是夫人身體不行,倒不如說江夫人身體所有的痛苦,皆來源於此丹。江君,你糊塗!”


    輕歌暗暗鬆了口氣。


    她曾連落花毒都解了。


    隻要給她足夠的藥材,她也能解江夫人之毒。


    隻不過,江夫人中毒的時間比墨邪長,毒早已入骨進髒腑,又因體虛,隻怕,有一些危險。


    江淮山神情恍惚,隨即無奈的苦笑:“明知是毒又如何,還不是要含笑飲毒,若不服用此毒丹,夫人連命都沒了,至少,現在還有命在不是嗎?”


    輕歌看著狀若癲狂的江淮山,四肢微微發涼。


    原來,江淮山早已知江夫人的身體狀況,卻奈何沒有絲毫的辦法。


    輕歌遊目四顧,隨即走至桌案前,手執狼毫筆,洋洋灑灑落筆生花,力透紙背的字,不似尋常女子的娟秀,有一股鳳舞錦繡的大氣。


    輕歌把宣紙丟給江淮山,“三日內,把上麵的藥材找齊,不要送去夜神宮,三日後子夜我會來此拿。我能解了這毒……”


    江淮山接過宣紙,往上一瞅,卻是徹底的怔愣住。


    這些……都是劇毒的藥材,光是采摘都要萬分小心,更別說入藥煉丹了。


    “夜輕歌!你要做什麽!”


    江淮山一抬頭就看見輕歌坐在了床榻上,握住江夫人的手。


    江夫人頭靠在輕歌肩上,頭發不僅稀稀疏疏,還是營養不良的枯黃之色。


    “姑娘,你的膝蓋……”江夫人輕聲問。


    輕歌麵色驟變。


    她的膝蓋骨,曾被利器貫穿。


    她雖無法治愈,卻會努力去隱藏掩蓋。


    素日裏行動自如,與正常人一樣。


    沒想到,江夫人如此心細。


    “不礙事。”輕歌道:“江夫人,這一次的紅奴丹被我毀了,沒有丹藥的維持,你的身體難以撐住。所以我接下來會用另一種方式維持你的生命,隻不過……”輕歌猶豫少頃,“過程非常的痛苦,你能撐住嗎?”


    “夫人……”江淮山急忙阻止。


    不行,這太瘋狂了。


    江夫人淺笑,“能。”


    輕歌眸光微閃,“夫人不怕我害你嗎?”


    江夫人笑:“姑娘眉眼清澈,一看便是心善之人。即便我出了事,那也是我命數已盡,與姑娘無關。”


    哪怕狼狽憔悴,江夫人卻是淑嫻優雅的。


    與藍蕪的溫婉柔軟不同,江夫人是優雅的,風骨裏透出的美麗清雅,這份溫婉之中,又充斥著堅強。


    而聽到心善之時,不知為何,輕歌眼眶有幾分濕潤。


    此時的江淮山夫妻定是不會想到。


    那隨意而說的一句話,卻救了他們一家。


    輕歌亦想不到,在聽到那句話後,她溫暖著,感動著,那份想著利用江淮山之力的心,悄然改變著。


    她不再利用。


    她將去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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