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長如眼眶發紅的望著輕歌。


    他見過太多的姑娘,鶯鶯燕燕,或是清冷孤傲,或是野蠻任性,或是溫婉佳人。


    從未有一個人像這樣,滿身戾氣駭然,像深淵爬出的厲鬼。


    與她合作,便要半隻腳踩進閻王爺的府邸。


    “你怨怪帝君,帝君怨怪你,始作俑者是九雀,可你們都不能置身事外,你們都是殺死明月的幫兇。”輕歌冷笑。


    帝長如低下頭,淒涼的笑著,“是啊,我們都是幫兇,卻不肯承認。”


    當年,他抱著明月屍體迴到帝國,帝君一怒之下罰他關在七殺堂整整半年。


    在這半年裏,明月被厚葬。


    帝君絕不會把明月屍體交出來。


    輕歌搖搖頭,冷笑,“這場屠殺盛宴,由九雀一手造成,你覺得她那腦子會想的這麽完美精密嗎?”


    “你是說,另有其人?”


    “你把十幾年前的資料和信息全都交給我,一定另有其人。帝君也不是什麽善茬。”輕歌若有所思。


    她閉上眼的時候,腦子裏浮現當年場景以及那個驚豔世人的少女。


    她能想象當帝明月之風采,可惜美人薄命。


    “我時日……不多了。”帝長如轉頭看向別處,“尤兒體內以血養蠱,她的時日也……”


    “閉嘴!”輕歌眼神清冷凜冽,“我徒兒的命,我若不鬆手,閻王爺也搶不走!”


    帝長如心底一寒,竟是不自覺的閉嘴。


    “皇叔若有閑情雅致在這跟我談談人生,倒不如迴家為自己料理後事。皇叔放心就是,你死之後,我會幫你完成遺願,讓明月魂歸故裏,屍體入土為安。”輕歌道。


    帝長如:“……”他還活著啊,料理什麽後事?


    帝長如嘴角抽了抽。


    輕歌聳了聳肩,走迴流月樓。


    這些日子她的精神高度集中,現在也稍顯疲憊了。


    她腳步虛浮的到了流月樓,尤兒睡的香甜,柳煙兒坐在桌前喝著悶酒等她。


    “圖畫之事被解決了,不知是誰暗中出手解決。”柳煙兒說。


    “嗯。”帝長如做事還是有些效應的。


    “半年後,你要去藥宗了。”柳煙兒戀戀不舍。


    她們隻剩下半年的相處時間了。


    柳煙兒不是煉藥師,誌不在此。


    “都在酒裏。”輕歌捧起一壇酒。


    柳煙兒暢快的笑,一口飲盡酒水。


    喝個痛快後,輕歌沐浴一把便迴到房間休憩。


    她做了一個香甜的夢。


    粉雕玉琢的小小月坐在地上咿咿呀呀的喊著什麽,看見她時伸出粉嫩又短的雙手要抱抱。


    輕歌心一動,朝小小月走去。


    突然,小小月身體被黑暗分裂,成了可怖的血霧。


    輕歌驚出一身冷汗,躺在床上的她猛地睜開雙眸,眼裏的煞氣讓人心悸。


    輕歌一轉頭對上一張俊臉,嚇得魂都要出來了。


    “帝無邪,滾出去!”輕歌毫不客氣,一腳踹過去。


    帝無邪摔得四腳朝天,揉著臀部站起來,睡眼朦朧的看著輕歌,“皇姑姑,這是咋了?”


    輕歌臉皮一扯,“滾就一個字,我不說第二遍!”


    帝無邪撇了撇嘴。


    此刻他穿著極其風騷的睡袍,由專門的繡娘織成,乃是上等真絲,質地柔滑。


    胭脂紅的袍子,腰間隨意綁著一根帶子,強而有力的胸膛和性感鎖骨全然顯示了出來。


    尤其是這袍子下擺,繡著一堆桃花,這審美真是要亮瞎她的狗眼。


    “邪兒睡不著,要皇姑姑抱著才能睡。”帝無邪故作無害的說。


    輕歌眼底盡是暗湧,精神力唿嘯而出,直把帝無邪丟出了窗戶。


    輕歌盤腿坐在床上,拍了拍自個兒的小臉,“這長得太美總是吸引狂蜂浪蝶也不是什麽好事。”


    轉而,輕歌麵色一沉。


    姬尋歡?


    他都尋歡了,她作作樂算什麽?


    輕歌悶哼一聲。


    經過方才那個夢,又有帝無邪那麽一鬧,輕歌反而睡不著了。


    輕歌心神隱匿進赤紅筋脈的獨立小空間裏。


    走過那兩扇虛無恢弘的大門後,輕歌看見了被纏繞在血魔花裏的小小月。


    她的心髒一縮。


    小小月吸著手指陷入沉睡。


    “這小娃娃體內蘊藏的力量太恐怖了。”旁邊響起一道聲音,輕歌轉頭一看又是嚇一大跳。


    一顆巨大的蛇腦袋,一隻偌大的眼,還故作仙風道骨的老者,修煉多年的方丈。


    “他體內的力量會越來越可怕,生命跡象愈發之強,而你的生命和靈魂,會被它吞噬。”蛇王嚴肅認真,“在血魔一道裏,新的血魔要取代舊的王,唯有吞噬掉舊王的所有能量。你是他的母親,他會依賴你,但在依賴你的過程中,會不知不覺殺了你。這是血魔本性。你的身體結構很奇怪,不適合懷孕,就算沒有血魔吞噬,你的孩子也會被腹中異骨戳穿,死於非命。”


    輕歌的心情越來越沉重。


    她指尖發涼。


    她不敢把真相告訴姬月。


    以姬月的性子,絕不會要這個孩子。


    所有的重擔都在她一人肩上。


    “成王之人,不該有婦人之仁,本王理解你作為母親的心情,但你是個理智的人,你知道自己需要什麽,當你走上這條路,注定要有取舍,要拋棄一些東西。若再不下手,日後就不好操控了。”蛇王說。


    輕歌走至血魔藤前,她的掌心氤氳著一股力量。


    她把手放在小小月的天靈蓋上,周身籠罩著濃鬱的寒霜。


    輕歌閉上眼,殺意已決。


    蛇王說的不錯,她本就是一個心狠之人,不該因為婦人之仁讓一切前功盡棄。


    這個孩子的存在,會摧毀她的所有。


    他就算生存下來,也是像怪物一樣,是血魔,不被世人接受。


    輕歌眼尾濕潤。


    她勾了勾唇,像是被風摧殘的花兒,盛放到極致就是滅亡。


    當她欲要下手的那一刻,響起了奶聲奶氣之音:“抱~”


    輕歌驚訝睜大眼。


    血魔藤裏,小小月朝她伸出手,咯咯的笑著。


    輕歌眼神空洞。


    她收起手蹲下身,小小月抹掉她的淚痕,短小的胳膊環著她的脖頸。


    “女人就是婦人之仁,如此愚昧,如何成王?還要我為將臣?”蛇王表示相當的憤怒。


    這成王之路八字還沒一撇就要夭折了。


    它也是瘋了愚了,竟相信眼前女子能助他重迴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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