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兒低頭看了看那塊疤,眨了眨眼,思索了一會兒說,“大概是七年前留下來的?具體如何形成因為時間太遙遠也忘了。”


    輕歌沉著眸子,眼神可怕的盯著疤痕看,看的尤兒心裏發顫。


    “師父,怎麽了嗎?”尤兒忐忑不安的開口。


    輕歌搖頭,卻是一臉的沉重嚴肅,若有所思,眸中流轉著清光。


    她隻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可真的在尤兒身上發現了一塊疤。


    若她所想不錯,這塊疤能用來放血。


    在這片大陸,若要放掉修煉者的血,從此處最好。


    蛇王沉默了許久,驀地問:“你懷疑她是中蠱人的解藥?”


    輕歌心神微動,“要怎樣才能完全解蠱,可否說的再詳細一些?”


    “很難解蠱,除非遇到某種特殊的體質,再從小往體內筋脈灌入蠱之血,蠱蟲在鮮血內生存,起碼生存了七八個年頭以上,才能成為解蠱的藥。”蛇王如是說,“而且從此往後,蠱蟲的命便是人的命,蠱在人在,蠱毀人亡。此類蠱毒解藥,蠱蟲壽命不會超過二十歲,也就是說,自從被灌入蠱蟲之後,用來解藥的那個人,隻剩下二十個年頭能活了。”


    輕歌放下尤兒的手。


    現在還沒有什麽強而有力的證據,但她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了。


    她深深發覺,這座華麗奢侈的皇城,這片被稱之為諸神天域的聖土,亂世紛爭中唯一的安詳之地,如此的不堪,比北月王朝還要可怕。


    黑夜裏最為殘忍可怖的不是猙獰厲鬼,而是麵帶和藹微笑的人心。


    尤兒麵上掛著天真的笑,“師父,算命的說過,尤兒會長命百歲的。”


    輕歌不知,尤兒是懵懂無知,還是故作糊塗。


    “若不能呢?”輕歌問。


    “若不能,那我去了地府,見了閻王,知會了黑白無常,牛頭馬麵,定要求他們讓我師父長命百歲。”尤兒天真爛漫的笑,輕歌心髒猛地一抽。


    尤兒會成為她的徒兒,不過是她和閣主之間一場戰役的犧牲品而已。


    輕歌心情驟然沉重。


    她起身往外走。


    尤兒的笑太刺眼。


    輕歌抬起腿正要跨過門檻時,尤兒忽然喊住她,“師父。”


    輕歌頓住,卻沒迴頭,背對著尤兒。


    尤兒起身邁著小碎步跑來,伸出柔軟雙手擁住輕歌,把臉枕在輕歌脊背上,屋外天上的暖光照射尤兒麵頰,尤兒滿臉的愜意。


    “師父,你此前問過我一個問題,若你殺了我的父親,我會如何。”尤兒喃喃著,“我現在迴答你。我知道師父的難處,你和柳師叔過五關斬六將來到暗影閣不容易,你們受人鄙夷,所以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我最遺憾的事是,在金華殿上不能幫到你,甚至與你共同對敵都做不到。”


    “父親若死在你的手中,我不怪你。”但我會替你贖罪。


    後麵那一句,尤兒吞入腹裏,沒有說出來。


    輕歌拍了拍尤兒手背,捋順尤兒的發,走出了屋子。


    輕歌一人迴到房間。


    尤兒勾了勾耳邊的發,她爬著牆離開郡主府,腳底一滑猛地朝下摔去,摔進一個溫暖的懷裏。


    院牆之外有一棵樹,樹下坐著個男人,男人身材頎長,靠樹假寐,臉上戴著一張麵具,身著殷紅的袍子,幾分不羈。


    男人猛地推開尤兒,起身想要離開,尤兒揉了揉酸疼的臀部,憤怒的跟上男人,“你這人怎的這般沒禮?”


    男人不理,繼續走。


    尤兒屁顛屁顛追,一麵追,一麵喋喋不休的念:“你家裏人沒教你嗎?對人要謙遜有禮。”


    男人終於停下來了,尤兒一時刹不住車,猛地撞上男人脊背,鼻子疼的很。


    尤兒揉了揉鼻子,眼睛都出了淚花,可憐兮兮的看著男人。


    “我沒有家人,不知何為禮。”男人迴頭冷硬的說。


    看著尤兒哭紅的眼,男人心髒一窒,胸口發悶,沒由來的煩躁。


    “哦。”尤兒耷拉著眼皮,兩邊嘴角垮下來,低著頭,跟個受委屈的小媳婦似得,“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笑了。


    尤兒仔細會便能發現,男人那雙眼,她見過。


    “你叫什麽名字?”男人問。


    “尤兒,很好聽對不對?”尤兒笑了,“我爹說,這是我娘娶的名字。”


    “你可知有一種蠱毒名為血魂蠱,蠱之解藥名尤兒毒?”男人嘴角噙著一抹嘲諷的笑,一雙眼仿佛能洞悉一切,在他的眼底下毫無秘密可言。


    “你可別胡說八道,什麽毒不毒的,晦氣。”尤兒打了個寒顫。


    男人搖搖頭,繼續走。


    尤兒看著男人的背影,隻覺得與那日的紅袍男子甚是相像。


    尤兒心一動,便亦步亦趨的跟著。


    到了巷子,男人突地停下,將她抵在牆壁,居高臨下俯瞰著她。


    兩人近在咫尺,彼此唿吸清晰可見,熱氣在膨脹,溫度陡然升高。


    “你跟著我做什麽?”男人問。


    尤兒咽了咽口水,盯著男人的黑色麵具看,“我可以看看你的臉嗎?”


    麵具邊上勾勒著兩朵並蒂蓮。


    男人掐著她的下頜,迫使尤兒仰起頭。


    男人湊在尤兒耳邊,吐氣如蘭,“看我臉的代價,你怕是付不起。”


    尤兒顫了顫,“會要我的命嗎?”


    男人嗤笑,手突地攀附在尤兒的胸前,粗魯抓了幾下,“若是如此呢?”


    尤兒一張臉漲紅,腦袋發燙。


    到底是未經人事的孩子。


    “那我不看了。”尤兒猛地用力推開男人落荒而逃,小小身影朝著巷子外跑去,中間還摔了一跤。


    男人眯起雙眸,許久,男人抬起手掀掉臉上的麵具。


    溫文爾雅的氣質,九皇叔帝長如。


    “月兒,如何才能讓這亂世有著如你所願的光景呢?”帝長如指腹摩挲著並蒂蓮。


    郡主府,輕歌閉目休憩,猛地睜開雙眼,恰巧窗外一道光照在眼眸,眼神如寶刀出鞘,鋒銳犀利。


    輕歌走出房間,在院子裏閑逛。


    柳煙兒一麵耍刀,一麵指著池水,“歌兒,你看,這滿池的蓮開的多好。”


    輕歌挑眸。


    百花之中,帝明月生前獨愛蓮。


    在那個時候,皇室的禦花園裏,沒有其他花,全都是特殊培育出來的蓮花。


    並蒂蓮,九州的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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