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


    輕歌望著椅上的琵琶若有所思。


    她從未學過琵琶,她難道能無師自通嗎?


    輕歌坐下來,手托著下巴,幽邃的雙眼看向窗外。


    當初在天啟海,洛天睿找她事的時候她身體被血魔主宰,而且是一個有意識的血魔。


    血魔種子在最近才有生命跡象和意識,那麽,完全可以排除掉血魔種子。


    那日主宰她身體的血魔,並非血魔種子。


    也就是說,加上血魔種子小小月,她的身體內可能有兩個血魔。


    有了這個發現後,輕歌的心愈發冷寒,四肢發涼,站都站不穩了。


    她不知道還有多少秘密可以探索,但不為人知的背後的血淋漓和殘忍,她一時之間難以承受。


    她的故作堅強和鋼筋鐵骨,無法給她帶來力量。


    她也不過是亂世紛爭中的餓殍罷了,苟活於世也沒什麽不好的。


    “恭喜你,成了一宮導師。”魏安朝她伸出手。


    輕歌看著眼前魏安的手,經過方才那麽一出,魏安滿頭大汗,眼神依舊有些渙散。


    輕歌眸色薄涼,她淡淡的道:“把我和柳煙兒的身份牌取來。”


    魏安一愣,不知輕歌話中何意,下一秒魏安欣喜若狂,翻箱倒櫃好一會兒才找出倆人的身份牌,裝在錦囊中遞給輕歌。


    輕歌接過錦囊,收起。“雖說赤陽宗現在落魄了,但赤陽宗有資格參加臨風宴,爭取朱雀傳承者的名額。”


    “你的意思是……”魏安顫聲。


    “魏叔是聰明人,無須我多說。”輕歌道。


    “為何?暗影閣不比赤陽宗好?現在閣主也器重你。”從輕歌把蕭山燕等人留在赤陽宗時,魏安就知道輕歌從未離開赤陽宗,但魏安不知輕歌究竟為的什麽。


    “閣主不是我的靠山,我也不可能為他做事。”輕歌冷笑,“閣主這麽多年不敢跟許流元明麵上爭鋒相對,否則也不會任由許薇去欺負尤兒,為何我一去就敢了,追根究底原因怕不是在我,閣主另有靠山,他挑中我也絕不是想要與我合作,是他背後的人挑中了我。而且,十幾年前我父親被送上斷頭台的背後主使不隻是許流元,還有閣主,他們二人合謀陷害我的父親,我父親被迫送上刑法台,被打斷骨頭,再被救出遠走高飛。”


    輕歌眼眶微紅。


    “他們在打斷我父親骨頭時,暗中用針下了毒,毒素會蔓延至全身和心脈,為了保住他的命,空虛把他的右腿鋸了。那幾年,我父親修煉遇到瓶頸,處處碰壁,顛沛流離,活著都是一件艱難的事,更別說什麽尊嚴了。”


    輕歌眼神放空。


    她看見了十幾年前的場景。


    她的父親少了一條腿,頹廢了許久,是空虛讓他振作起來的。


    那幾年,父親身旁隻有空虛。


    到了第三年,來了一個女子。


    她身世很好,是個享福之人,但愛冒險,闖江湖,對最糟糕的夜驚風一見鍾情。


    夜驚風不願借助她的力量翻身。


    夜驚風想去投奔八大君主之一顧熔柞,在一場群雄之宴上,顧熔柞帶著眾人嘲笑他。


    說,夜驚風那名字多威武霸氣有深意,他配不上,以後改名鐵拐李吧。


    顧熔柞找人來羞辱他,當眾解開褲子在酒杯裏留下惡心的液體,隻要夜驚風一飲而盡,往後就能跟著他吃香的喝辣的。


    氣急敗壞之下,夜驚風想要還手,但最終鎮定下來。


    他再也不是戰神夜驚風,他是個瘸子。


    夜驚風拄著拐杖想要走,顧熔柞倒是來興趣了,非要夜驚風喝。


    夜驚風掙紮時,被當眾打斷了五根肋骨,頭破血流。


    夜驚風知道,那一杯喝下,他就已經廢了。


    好在關鍵時刻空虛趕來,救走他。


    當時,空虛還不是天機樓的空虛大人,他的力量甚是低微。


    顧熔柞不肯讓人,除非空虛把那一杯喝了。


    夜驚風躺在地上連唿吸都很困難,他想阻止空虛,但空虛就那樣,不卑不亢,不驕不躁,甚至還有幾分優雅的喝了。


    這些畫麵,輕歌斷斷續續夢到,在英武侯的永生石裏也得知了一些。


    經過這些天的時間,輕歌能夠把他們拚湊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那幾年的灰暗歲月,隻有空虛陪伴。


    若沒有空虛,夜驚風就是一條死魚。


    不怪夜驚風不靠譜,也不怪他腦子不夠用,隻能說空虛深諳人心,精於算計,夜驚風不是他的對手。


    就算那些事都帶有目的,但為夜驚風做的好都不是假的,所以夜驚風永遠都不會察覺到。


    他找遍了每個角落,他行遍萬水千山,永遠都想不到,他心心念念的妻子,與他僅僅隻有一牆之隔。


    這堵牆,是兄弟情義,是夫妻情分,是這麽多年來同生共死的信仰和羈絆。


    誠然,若是輕歌,也不一定能逃過空虛的算計。


    麵對一個拿命待她的人,麵對一個願為她喝掉肮髒液體的人,她自會有情報情,有恩報恩。


    魏安看著輕歌,深深歎了口氣。


    她,無以複加的聰明,讓人膽寒的縝密心思。


    魏安帶著輕歌來到了偏院,打開井蓋,進入井中。


    井水之下是個封閉的密室,密室內是一卷卷竹簡,還有一份份書信。


    “驚風每到深夜就會來這裏寫點兒東西,我從未看過,想來他也不是寫給我的,你是他的女兒,找找看,興許有他想對你說的話。”魏安說。


    輕歌翻看著竹簡和書信。


    似是看到十幾年前的夜裏,夜驚風每天都戰的滿身傷痕,身心疲憊時就會來寫信。


    他的字很好看,很大氣,像千軍萬馬氣勢鋪開。


    夜驚風坐在同一張椅上,燈火幽暗,他心思惆悵。


    他寫的不好,他還會重新寫。


    ——父親,兒子不孝,未能報生養之恩,未能讓你晚年享福,還得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


    ——歌兒,你應該會說話了吧,很抱歉,父親不能陪你長大,甚至不知你長什麽樣。父親很愛你,但不配愛你。總有一天,父親會修煉到很強大,去保護你,不讓旁的小兔崽子欺了你,會有那麽一天的,到了那個時候,父親就可以去四星大陸看你們了。


    ——碧瞳……


    寫到碧瞳的時候,夜驚風很糾結,幾經落筆,反複塗黑。


    最終,夜驚風留下這麽一句話。


    ——吾妻,吾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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