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紗妖顫然伸出手,接過藥,收下。


    她複雜的看著輕歌,眸光閃動,欲言又止。


    夜輕歌總是如此,為別人打算,卻從未想過自己,哪怕處境再是艱難,最先考慮的,依舊不是自己。


    輕紗妖垂眸,眼底滑過一道稍縱即逝的光。


    她絕不會坐視不管。


    夜輕歌拯救了輕紗一族,拯救了她,而今,夜輕歌有難,她怎能坐以待斃,僅僅隻是眼睜睜看著?


    似是清楚輕紗妖心中所想,便見輕歌道:“輕紗,明日你們來了又能如何?不過是多幾個人遭殃罷了,反倒是隻有我一人,我隨時隨地能夠離開,現在無憂的解藥拿到手,我也沒有後顧之憂,你們若是輕舉妄動,反而會陷我於不義之地。”


    輕歌麵容嚴肅,眼神清冷。


    輕紗妖見此,默然。


    “輕歌……”


    “夜深了,迴去吧。”輕歌淡淡道。


    輕紗妖眼圈微紅,沒了平日毒辣兇狠之態,比起殺人如麻,就算在蘭無心麵前,輕紗妖也絕不遜色,然而,相比起來,兩人各自在乎關切的對象不同罷了。


    任輕紗妖再自信,明日,她也沒有萬全把握。


    輕紗妖走至窗前,一躍而起,蹲在窗台上,明月勾勒出她纖細的身影和那雪白的腿,她迴頭看向輕歌,狂風攪亂長發,紫黑雙眸,猶如兩個漩渦,能將輕歌吸納進去。


    輕紗妖道:“輕歌,若梅卿塵敢傷你分毫,他日我定當扭了這廝的腦袋給你下酒。”


    血腥,妖冶。


    她躍入窗外,湮沒在夜色中。


    輕歌起身,往前走了幾步。


    隔著敞開的窗,她看向窗外景致,已經看不見輕紗妖的身影。


    輕歌微微一笑,她轉身走到桌前,將紅布掀開,纖細如蔥的長指,撫摸著喜袍的紋路。


    她的手往下移,放在腰間,解開衣裳,銅鏡倒映出冰肌玉骨,白璧無瑕,但見她眼眸一轉,精神之力猶如溫柔的風,帶起那喜袍,嫁衣如火罩在她的身上。


    輕歌穿著嫁衣,拿著魚骨梳,梳著白發。


    似是有些頭疼,輕歌習慣性地揉了揉眉心。


    上迴在玄月官被閻獄自作聰明的擺了一道後,雖說拿到解藥,但輕歌沒有按時吃,反而留下了頭疼後遺症。


    輕歌不會綰發,她拿著鸞鳳簪,怎麽也綰不起來。


    輕歌懊惱的皺了皺眉,索性,就那樣披著白發。


    鎖龍鏈在地上滑動,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


    輕歌踱步,赤著雙足,走向鎏金大門。


    輕歌抬起雙手,將門打開,一陣冷風,撲麵而來,輕歌想要跨過門檻,腳抬至半空,便不能往前,鎖龍鏈就這麽短。


    抿了抿唇,輕歌淡淡一笑,幹脆在地上坐下,坐了一會兒,輕歌往後仰,躺在地上,從她這個角度,可以看見那一輪皎潔彎月。


    輕歌想啊,未來會不會有那麽一天,她為姬月穿上喜袍……


    忽然,一道身影,由遠至近,擋住了她的明月。


    梅卿塵站在門前,看著身穿喜袍的輕歌,眼中閃過驚豔之色,片刻後是欣喜。


    “輕歌,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嗎?”梅卿塵道:“果然,你是口是心非的。”


    輕歌懶懶抬了抬眼皮,看了看梅卿塵,懶得搭理。


    見此,梅卿塵眼神黯淡。


    輕歌動了動腿,鎖龍鏈發出輕響,輕歌問:“明日你我成親,該不會讓新娘子戴著這東西吧?”


    “當然不會。”梅卿塵仔細觀察輕歌得神色,犀利,鋒銳。


    他擔心輕歌想著逃跑的事兒。


    “算你還有點良心。”


    輕歌不再有力氣跟梅卿塵嘶吼叫囂,索性留著精神,享受這片刻寧靜。


    “輕歌,我真喜歡此刻的你。”像是貓兒沒了爪牙。


    梅卿塵盤腿坐下來。


    “是嗎?看來我真是紅顏禍水。”輕歌閉著雙眸。


    突地,她睜開雙眼,直視梅卿塵,問:“梅卿塵,曾經在西海域的時候,你躲著我,是怕血族對我不利,如今,你卻要娶我,難道血族對我沒有威脅了嗎?”


    提及此事,梅卿塵臉色慘白。


    輕歌譏諷一笑。


    看來,這些事,梅卿塵都沒處理好。


    “我會解決的,你不用擔心,你隻要知道,明日過後,你將是我梅卿塵的妻子即可。”梅卿塵道。


    說罷,梅卿塵起身。


    “那你把藍蕪置於何地?”輕歌再問。


    “她不及你重要。”


    梅卿塵快步離去,落荒而逃。


    這個問題,他一直都不敢麵對,他有愧於心,他痛苦掙紮,淪陷,墮落。


    “梅卿塵啊,真是個膽小懦弱的人,魘,你說是嗎?”輕歌輕聲道。


    “是的,明日就要成親,你該怎麽辦?”魘問。


    “不怕,我想走,他梅卿塵還攔不住。”輕歌自信張揚的道。


    她身懷奇寶,既已得到無憂解藥,還怕什麽?


    精神世界裏,傳來魘的笑聲。


    這才是夜輕歌。


    天地無懼。


    這一晚,輕歌一直躺在地上,大門敞開,冷風吹了一夜,她睡得渾渾噩噩。


    仿佛做了一場夢,在那浮華的夢裏,她看見了姬月。


    姬月貼在她小腹,聆聽裏麵的動靜,驚喜的說,他懂了,動了。


    輕歌是笑著醒來的。


    清晨,外麵鑼鼓敲響,喜慶熱鬧,一眼望去,冰天雪地白茫茫裏,紅妝裹起。


    侍女進來時,看見躺在地上的輕歌,嚇了一跳,連忙把輕歌扶起,為她沐浴。


    梳洗打扮,足足用了一上午的時間。


    “夫人,吉時到了。”侍女做好一切,恭敬的道。


    輕歌坐在椅上,看著銅鏡裏的自己,鳳冠霞帔,美的驚豔,隻一眼,便此生難忘。


    她挑了挑細長的眉,有幾分陰絕戾氣。


    “夫人,該走了。”


    侍女扶著她往外走,走至門檻,到了鎖龍鏈的長度,侍女欲要解開鎖龍鏈。


    輕歌仔細盯著侍女的動作。


    隻要沒了鎖龍鏈,她就有了自由,但她不信,梅卿塵會這樣放鬆懈怠。


    果不其然,再解開鎖龍鏈之前,侍女將一根針,紮進她的雙腿腳踝。


    “夫人,抱歉,這是境主交代的,奴婢隻是奉命行事。”


    插入兩根針後,侍女解開了鎖龍鏈。


    輕歌閉上眼,腳底傳來的針紮感,讓她萬分痛苦。


    精神世界裏,魘憤怒了。


    魘怒道:“這梅卿塵,著實過分,夜丫頭,就讓我附身,將這廝給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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