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落花城並沒有想象中的血腥。


    不僅僅是九死一生而已。


    輕歌躺在床上,滿地瘡痍,她勾唇一笑,美如畫,發如雪。


    外麵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梅卿塵在侍女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梅卿塵看著地上狼藉,眉頭微微一蹙,旁側侍女立即走上前,清理幹淨。


    “歌兒,我煮了粥,來喝喝看。”


    梅卿塵身後的侍女,把飯盒拿出來放在桌上。


    梅卿塵坐下來,打開飯盒,端出熱粥,拿著勺子,舀了一勺,放在輕歌嘴邊。


    輕歌抿著唇,冷冷的看著梅卿塵。


    她垂眸看了眼粥,以靈魂傳音的形式問魘:“魘,看看這粥有問題嗎?”


    魘沉寂了一會兒,道:“沒有,可以吃,你也該吃點東西,不然身體熬不住。”


    輕歌默然。


    的確,梅卿塵都給她用上鎖龍鏈和罌粟百花香了,應該不會再耍其他的把戲,不過,還是防患於未然好。


    “我自己來。”輕歌接過勺子。


    “好。”


    見輕歌肯吃飯,梅卿塵麵帶笑意,他以為,要讓夜輕歌吃東西,又要費盡一番心思,沒想到如此容易。


    識時務者為俊傑,夜輕歌是個聰明的人。


    輕歌食不知味,吃了口粥,嚼都沒嚼,直接吞了下去。


    她見梅卿塵眉目帶笑望著自己,柳眉輕輕一皺,放下勺子,漠然的道:“你可以轉過身去嗎?”


    “怎麽了?”梅卿塵擔心的問,似乎,時時刻刻都掛念著她,把她放在心尖兒。


    “看著你,我吃不下,反胃。”輕歌淡淡一笑,從容不迫的出聲。


    便見,梅卿塵臉上的笑,正漸漸凝固,僵硬。


    梅卿塵臉頰右側眉眼上下有一塊深紅的刀痕,瞳仁中心,也有兩個血點,半邊臉,裂開了血色紋路,他依舊愛穿雪白幹淨的長衫,卻再也不似當初。


    漸漸的,梅卿塵身上氤氳著怒氣,似有惡魔,要從他身體裏竄出來,將輕歌給生吞活剝了。


    他麵無表情,搶過輕歌手上的粥,舀了一勺,塞進輕歌嘴裏,“吃。”


    男人的動作非常粗魯,沒有任何的憐香惜玉,反而有些暴虐。


    輕歌眼眸閃爍著光,猶豫一瞬,嗤笑一聲,張開嘴,將梅卿塵喂的每一口粥,都給咽了。


    瓷碗見底,梅卿塵放下碗,他拿過鎖龍鏈,抬起輕歌的小腿放在自己大腿上,他在輕歌的腳踝處戴上鎖龍鏈,他的手,輕握住女子的玉足,冰涼的觸感,讓他心髒也跟著一動。


    “歌兒,等過了今晚,你就自由了,我會把鎖龍鏈收走。”梅卿塵說道,滿眼寵溺,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輕歌虛眯起眸子。


    自由——


    梅卿塵此話何意?


    梅卿塵微笑,看向輕歌,他捏了捏輕歌的臉頰,道:“你年紀也不小了,做事不要衝動,多為自己留條後路,女人在家相夫教子就好了,戰場的事,家國天下,都交給男人,咳……咳咳……”


    說至此,梅卿塵劇烈咳嗽起來。


    咳出一口血,被他生生咽了迴去。


    梅卿塵繼而道:“歌兒,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我希望,能有兒女一雙,承歡膝下,到時,四世同堂,和樂融融,想想就很美好,是不是?”


    輕歌目光冷漠疏離。


    梅卿塵也不在乎,他站起來,把飯盒帶走。


    輕歌坐在原處,想著梅卿塵話中的意思。


    過了今晚,就自由了。


    何為自由?


    梅卿塵當真要解開鎖龍鏈嗎?


    她不相信。


    敏銳如她,嗅到了不平常的味道。


    今晚,注定要發生些什麽。


    不過,會發生什麽呢。


    輕歌抿唇。


    時間悄悄流淌,如白駒過隙。


    夜晚降臨,宮殿內走進十幾名侍女,侍女們一個個婀娜多姿,身段柔軟,她們伺候輕歌沐浴,換上絲綢製的血色長衫……


    整個過程中,輕歌迷迷糊糊。


    似有熱火,燃燒著理智。


    她的身體在發燙,她的理智,被惡魔吞噬。


    仿佛處於混沌,朦朧,惺忪,彷徨,無措。


    侍女們打開隔間的門,門內是個小型密室,裝扮精致,掛著珠簾帷幔,大紅柔軟的床,喜慶的顏色,桌上擺放著桃花釀,燭火幽幽。


    悉索。


    悉索。


    輕歌每走一步,鐵鏈滑動間便會發出聲響。


    兩名侍女攙扶著輕歌在床邊坐下後就離去,靜悄悄,唯有她一人。


    輕歌臉上,戴著黑色麵具,三千白發,用鸞鳳簪挽起,多了些貴氣感。


    輕歌皺眉,體內傳來的熱氣,猶如萬蟻啃噬她的身體,酥軟空虛。


    輕歌眼眸中,閃過電光,一瞬間,她清醒了過來。


    她想,她知道梅卿塵的目的了。


    與此同時,精神世界裏的魘,猛地拍了下腦袋。


    當然,魘隻是一具骨架,他並沒有腦袋,隻有紫色骷髏頭。


    魘驚唿出聲:“該死的,我忘了,服下天竺歡後,再聞到罌粟百花香,就會有芙蓉散的效果,是我大意了……輕歌,現在怎麽辦。”


    料事如神的魘在這一刻也慌了神。


    中了芙蓉散,唯有男人可解此毒。


    並且,往後隻能與解毒的男人親近。


    好毒的藥!


    芙蓉散!


    輕歌想到了夜傾城,那天晚上,夜傾城中的毒,也是芙蓉散。


    芙蓉散是四星大陸的禁藥,沒有多少人知道芙蓉散的配方,甚至已經失傳,而天竺歡,更是絕無僅有,也就是說,血族有芙蓉散!


    那日對夜傾城下藥的人,來自血族。


    蘭無心。


    極北女王。


    輕歌嘴角裂開一抹森然的笑。


    原來如此。


    精神世界裏的魘,已經驚慌失措了。


    他把責任歸咎於自己,此刻,非常的愧疚。


    梅卿塵帶來的那碗粥裏,被下了天竺歡,天竺歡無色無味,隻有跟罌粟百花相融,才能爆發出強烈的毒性,他沒有察覺到,也實屬正常。


    可芙蓉散這種毒,過於狠辣。


    姬月臨走前,曾讓他照顧好夜輕歌。


    如今……


    魘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焚。


    輕歌倒是慢慢冷靜了下來。


    比之夜傾城,她的心智更為堅定,而且,她修煉精神力,能稍微抵抗下芙蓉散,不至於理智被吞沒。


    哢嚓。


    開門聲出現。


    輕歌抬眸,越遠的景象越朦朧。


    她隻看到一個紅色身影,越來越近,那張妖異的臉,也愈發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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