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迦藍。


    屹立在群山之巔的古老城堡,任由風吹雨打,依舊昂首挺姿,慘淡的白月光下,顯得虛無縹緲,隱隱約約露出一些輪廓。


    黑的顏彩猶如魔障般蔓延,夜的濃鬱無邊無際。


    不計其數的黑魔衛,呆滯著雙眼,衝出迦藍。


    搜山!


    殺氣,悄然彌漫開來。


    無虞與安溯遊站在龍鳳靈光門前,俯瞰著錦繡山河。


    一道金光,忽然竄了出來。


    便見靈光身上,光芒萬丈,與黑夜形成強烈對比,好似初升的朝陽,灑下黎明破曉後的第一縷曙光。


    “那是什麽……”安溯遊眉頭一皺,目光劇烈閃爍,緊盯著不遠處的金光。


    那團金光,浮在半空,依稀可見是個很小的身影,卻看不清容貌。


    “好濃烈的火元素。”無虞震顎道:“是什麽東西,竟然有這般濃鬱的火元素,若是占為己有,假以時日,迦藍興許可以跟落花城媲美。”


    “無虞。”


    一陣風吹來,安溯遊身上袍子翻動。


    他負手而立,深沉出聲。


    “嗯?”無虞疑惑不解的看著安溯遊。


    安溯遊皺眉深思,凝望著那一團金光,他沉默了許久,就在無虞以為他不會開口時,安溯遊說:“你有沒有覺得,那個人,有點熟悉,好像在那裏的見過。”


    安溯遊這麽一說,無虞眸光猛地一閃,“的確有種似曾相識。”


    安溯遊與無虞,極力的睜大眼,盯著那一團金光,試圖看清光芒之中的人,然而,他們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


    靈童站在金光之中,嘴角噙著一抹輕蔑的笑,他居高臨下,睥睨著無虞、安溯遊二人,眼含嘲諷,仿佛觀賞著四處蹦躂的跳梁小醜。


    迦藍的學生,全都跑了出來,夜裏,隻看到一個個人頭在晃動著,他們驚訝的看著那一抹光。


    靈童身上釋放出的金光,將這座山,照的的通亮,唯獨金光之中的他,深陷黑暗。


    忽然,金光之中,發出一道輕笑聲。


    那熟悉的聲音,像是一把刀,狠狠紮入安溯遊的心髒中,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疼痛之中,又帶著驚懼和不可置信。


    安溯遊眼眸緊縮,瞪著那團光,再聯想到密室裏寫在牆上的那一番話,安溯遊恍然大悟。


    “原來是你。”安溯遊眼底閃過陰鷙之色。


    “是誰?”無虞的腦子還沒有轉過彎來。


    “靈——童——”安溯遊一字一頓,嗓音清晰,不過,就隻有無虞聽得見。


    聽到久違的名字,無虞的靈魂也跟著顫動。


    “他不是死了嗎?”無虞滿臉驚駭。


    如今的無虞,再也不是迦藍德高望重的大長老,丹田被廢後,他戰戰兢兢,也瞻前顧後,成了鼠輩,貪生怕死。


    幾十年前死了的人,而今又複活了,這般勁爆的消息,無虞承受不來。


    “安雜碎,無虞賤人,好久不見老朋友的,也不歡迎歡迎?”靈童猖獗的道,嗓音雖然稚嫩,氣勢倒是大開。


    安溯遊不動聲色,無虞的臉,成了豬肝紅,鐵青又難看,靈童當著迦藍所有學生的麵,這般不給他麵子,讓他日後如何在迦藍立足?


    “你什麽時候出來的?”安溯遊陰沉的問。


    聰明如他,自然知道,靈童以前,在碧落海下,興許有機緣觸動了某個寶貝,得以活命,然而,就算活著,也離不開那片海,否則,以靈童的性子,隻怕早就要上迦藍,來跟她決一死戰,報血海深仇。


    “什麽時候出來,很重要嗎?”靈童冷笑,問。


    堅強之下,是強顏歡笑,眸底最深處,透露出傷感。


    這兩個老人,曾寵他如寶,是他最敬愛的兩位師兄,然而,就是他們,摧毀了他的人生,讓他陷入十八層地獄,不堪折磨。


    靈童深棕色的眸子裏,燃起了太陽之火,洶湧的火元素,在他皮膚之下湧聚,隨時迸射而出,湮沒群山。


    安溯遊仔細盯著靈童,良久,眉頭舒展開,道:“原來如此,沒想到,曙光之眼竟然會在你身上,你要迴迦藍嗎?還是……你已經淪落為夜輕歌的走狗了?”


    靈童虛眯起眼,瞳眸裏閃爍著危險的光。


    就在此時,女子清冽的輕笑之聲,驟然響起,在夜裏聽來,尤為突兀。


    安溯遊、無虞以及迦藍眾人,皆是抬眸,尋聲望去,便見金光之下,女子從黑暗中走來,長衫如墨,衣角飄飄時與夜色融合,那一把猩紅的胭脂傘,像是鮮血匯聚而成,傘骨尾部,吊著珠玉,走起路時,發出悅耳之聲,好似一曲通往陰司的冥音……催魂曲。


    傘下,陰影之中,露出一張絕色的臉,五官精致,明眸皓齒,紅唇輕抿,轉瞬一笑傾城,那狹長的鳳眸裏,藏著星辰之光。


    一刹那,萬眾視線皆是匯聚在她身上,山河失色,日月也五官。


    她說:“安溯遊,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盡顯疏離的語氣,藏著鋒銳和殺意。


    安溯遊看著輕歌,本就緊皺的眉頭,此刻更是像打了死結一般。


    “夜——輕——歌!”無虞咬牙切齒,恨牙癢癢。


    就算他再蠢,也知道,碧西雙,是被夜輕歌救走的。


    那是他的女人,為什麽,一個個,都要帶她走,讓他獨自一人麵對餘生?


    無虞雙眼通紅,他的恨意和殺氣毫不遮掩。


    若沒有夜輕歌,李富貴便不會橫插一腳進來,碧西雙就隻能是他一個人的!


    每每午夜夢迴想至此,無虞內心深處便有野獸在咆哮,在嘶吼。


    輕歌淡漠的看著無虞,薄唇翕動,道:“無虞大長老,敢問,你有沒有照過鏡子,懶蛤蟆也想吃天鵝肉,會不會想的太美了些?西雙如花似玉,李堂主英俊瀟灑,兩人乃是天作之合,你一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頭橫插進來棒打鴛鴦,也不怕遺臭萬年?”


    浮在半空金光之中的靈童,聽得輕歌的話,險些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在他的印象裏,夜輕歌是個冷漠殘忍且有血有肉的人,卻不知,原來小妮子這般毒蛇,一番話下來,唇槍舌劍,聽者堪比萬箭穿心,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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