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歌懷裏抱著軟糯糯的小狐狸往富貴堂走,跟著李富貴上了白玉台階,走至三樓雅房,當徐旭東把玉石為砌的石門打開看見門內諸人時,輕歌一個激靈,險些揪著小狐狸脊背上的毛發給拔了一綹。


    小狐狸炸毛了——


    它毛再多也不是這樣拔的吧?


    *


    屋子裏。


    華麗碩大覆有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的桌子八方,端端正正的坐著輕歌熟悉的人。


    北麵衛疏朗,椅背上掛著一把纏繞著封帶的劍,其臉色蒼白,可見被林崇等人斷掉的肋骨傷勢,尚未恢複。南麵詹婕妤,美麗動人的姑娘身著粉嫩的衣衫,袖口燙金,袍擺紋著銀絲,黯淡的牡丹花開了整件霓裳,美而不膩,雅而不俗。往西是歐陽澈,男子一如既往幹淨純粹,明媚如風。


    最後的女子身材頎長的高挑,消瘦清臒的身體裹在寬大的袍子裏,修長似玉白璧無瑕的手在其雙腿上絞著,碧西雙的後腦勺輕擱在窗欞上,遠眺四海,靜看堂前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四季的風從高處刮來,將披散及腰的三千青絲嫌棄,猶似死海被掀起的驚濤駭浪。


    聽見開門之聲,她迴過頭往輕歌望去,眉眼含笑,小巧的臉上全是猙獰的刀痕,一道道觸目驚心的溝壑裏,是鮮血結成的痂。


    碧西雙微笑,站了起來,手才抬起,斜叉裏,一道身影卻是橫衝直撞出去。


    “輕歌,想死你了——”


    詹婕妤撲了個滿懷,小狐狸再度炸毛,躍上了輕歌的肩膀。


    詹婕妤在輕歌胸前蹭了蹭,輕歌愣住,小狐狸幽怨的瞪著她。


    歐陽澈臉色微紅,撇過臉看向別處,這畫麵太美,他不敢看。


    李富貴站在輕歌身後,雙手放在身後,手裏握著已經合攏的西施美人扇,他微眯著眸子,深褐色眼瞳裏,唯有那道寂靜如死水的身影。


    詹婕妤似是很享受般,還在蹭,頭皮突地痛了一下,詹婕妤下意識抬眸看去,卻見趴在輕歌肩上的小狐狸,伸出的爪子揪住了她一綹頭發,扯了幾下。


    輕歌:“……”


    這貨懂不懂什麽叫紳士?


    姬月:除了對咱家萌歌兒,還要對誰紳士?


    輕歌嘴角抽搐,貌似對她也不紳士吧,反而相當禽獸。


    詹婕妤看見姬月,雙眸發亮,笑眯眯的,“好可愛的小狐狸。”


    說著,詹婕妤就要伸出手去抱小狐狸,小狐狸眉頭卻是狠狠的皺了下,轉而躍了出去,趴在晶石跪在上,高處不勝寒。


    詹婕妤手僵在空中,輕歌無奈,拉住詹婕妤的手往桌前走去,“再不吃,飯菜就要冷了。”


    詹婕妤一麵朝自己位置走去,一麵看向小狐狸,眼神漂浮不定,充滿了新奇。


    小狐狸蕩著腿,盤起爪子,尤其傲嬌,見詹婕妤往自個兒這邊看,哼了一聲後下巴看人,臉瞥向別處。


    咦——


    詹婕妤很是驚訝,現如今的靈獸,都這般具有靈性嗎?


    *


    小插曲之後,難得一見的幾人都湊在一起叨嘮著家常。


    “已經落日了,迴去會不會受罰?”輕歌看了眼窗外的夕陽西下,道。


    碧西雙道:“靈光門前,安院長讓我們幾個玩得盡興,何時迴去都無大礙。”


    輕歌拿著筷子的手僵了一下,安溯遊不可能不知道碧西雙幾個成群結伴在月初離開迦藍是來找她,而安溯遊那樣說,無非就是希望碧西雙他們,多陪陪她。


    若在不知道安溯遊與虞姬有關係的前提下,輕歌會感恩戴德,她是敏感之人,別人對她一分好,她要萬倍還迴去。


    可現在,她對於安溯遊,且不說是不是真摯,至少心裏有了曾戒備。


    她不懂安溯遊——


    歐陽澈見氣氛凝固,便想出言緩和一下,“我前幾日聽到過一個笑話,可好笑了。”


    “說來聽聽。”衛疏朗道。


    歐陽澈臉色飛揚,“據說,小王背井離鄉,後來村裏人都渴死了,是不是很好笑?哈哈哈……”


    越往後,男子的笑聲越小,直到沒有。


    歐陽澈見輕歌等人沒一個笑的,便悻悻的道:“不好笑嗎?”


    “好笑嗎?”碧西雙問。


    歐陽澈捶胸頓足,“你們這樣,會讓我很尷尬的。”


    “哈哈哈——”


    銀鈴般的笑聲突地響起,詹婕妤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這太好笑了。”


    歐陽澈:“……”


    這麽敷衍,笑了還不如不笑。


    *


    碧西雙等人離開時,月色清明,微風不燥。


    “還有半個月,我等你。”碧西雙握緊了輕歌的手,深深的望著輕歌。


    輕歌泯然,“好。”


    “輕歌,我能摸摸它嗎?”詹婕妤好奇的看著輕歌肩上的小狐狸,煞是可愛的眨了眨幾下的眼睛。


    輕歌餘光看了眼小狐狸,旋即道:“不可以。”


    詹婕妤哭喪著臉,輕歌朝歐陽澈看去,道:“你可以摸摸歐陽。”


    詹婕妤迴頭看了眼歐陽澈,打了個激靈。


    歐陽澈嘴角微抽,他還不給她摸呢?


    幾人大笑,氣氛融洽的往群山之巔趕。


    輕歌看著四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淺淡的笑了笑,走在眾人之後的碧西雙,突地迴頭,眸光寂沉,也不知是看向輕歌,還是她身後的李富貴。


    迴歸俱寂,小狐狸躍至了輕歌懷裏,輕歌抱住它,撫了撫其脊背。


    “我曾在南冥見過碧西雙。”


    男人渾厚低沉的聲音在耳後響起,輕歌揚眉,身子往後倒,靠在堅硬牢固的石獅上,眸子虛眯,華光流轉。


    李富貴站在玄關,手裏的扇子有節奏的敲著門楣,一道道聲響,在夜裏猶似洪雷般出現。


    “那時,我為救路穎兒,丹田被魔獸咬掉,大雨下了一夜,山上的泥石往下滑,蓋在了我的身上,無論我怎麽爬,都爬不出那塊墳墓之地,我以為我會死,直到她的出現。”


    那晚,他趴在和著雨水的泥裏,背上是沉重的土石,他的臉,埋在坑窪,雨勢瘋狂,雷聲大作,似是察覺到什麽,他抬起頭,睫毛上覆著的泥擋住了他的視線,不過隱約能看見一雙清秀的軟靴,不染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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