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似有殘影,電閃而過。


    罡風如妖,萬丈青陽之下,一襲猩紅衣裳的女子心髒陡然下沉,好似墮入了深淵之中,她驀地轉頭看去,隔著一片迷霧,她看見火紅的狐狸猙獰而來。


    女子漆黑的瞳孔裏流動著陰晦魔障,暗黑虛無。


    她仿佛看見隻有半條胳膊般大的狐狸身後倒映出的光影,她不知道那是怎樣的兇獸,仿若來自遠古,似龍非龍,似鳳非鳳,猶若九尾之狐,又像是麒麟神獸,總之,巨大的兇獸身影,將八荒之上的朝陽擋去,好似要吞了這天,沃了這日,綿延萬萬裏的山河大地,莽莽懨懨,乾坤之內,何處不是它的身影?


    這是永生的主宰,那一片妖域的王。


    “咦?”


    不遠處,戴著雕鏤著曼陀羅紋路麵具的秀麗女子,驚訝的看著姬月,“這靈獸,怎會有妖王的氣息?”


    恐慌的感覺彌漫於青柳身體裏的每一個地方,她瞪大眼,雙手微攥,對麵的兇獸光影,讓她險些就要跪下來臣服膜拜。


    在真正的王者麵前,誰不是螻蟻?


    然,當青柳緊縮起瞳孔定睛看去時,眼裏又隻剩下一隻狐狸。


    那是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暴戾之氣的狐狸,比血牢之中的殺戮狼還要血腥,它撲到青柳身上,硬生生的將青柳臉上的一塊肉給咬掉。


    他很狠,比輕歌還要狠。


    他也很溫柔,也曾在她麵前暢談過詩與遠方。


    對於姬月來說,他最後悔的,莫過於那場萬眾矚目的婚禮,他追悔莫及,痛恨自己為何不在事情發生之前狠心阻止。


    輕歌身邊站著的男人是誰不要緊,他至多心死罷了,可那日少女的悲戚絕望,讓他此生難忘。


    他是個沒用的男人,他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受天下人的笑話。


    故此,當青柳口無遮攔的提起那件事時,徹底激發了這隻狐狸的殺心。


    哪怕覆了這天下,他也不要她難過。


    輕歌知道姬月心裏的想法,可再想起梅卿塵時,她心思澄明,沒有任何的波瀾。


    隻是,他不懂罷了。


    也不是不懂,隻是姬月把她看得太重要,以至於小心翼翼,隻要是關乎她的事情,他都會拿命去搏。


    “啊——”


    女子的尖叫聲,猶若尖銳的利刃,劃破了這片天地的寂靜。


    青柳被姬月撲倒在地,鮮血在姬月毛發下蔓延開來,血的味道,刺激著眾人的口鼻。


    少女眼色慧潔,她走上前,把匍匐在血裏為她出氣的小狐狸抱了起來,小狐狸身上全是血,雙瞳中的血煞之息讓她愣了一下,而後便將其抱在懷裏,也不顧姬月身上的血染紅墨衣,荒蕪國度裏盛開了暗係血蓮。


    一些閨秀女子,見不得血腥場麵。


    當輕歌把姬月抱起時,看見了倒在地上痙攣的青柳臉上模糊的血肉,一個個都被嚇得臉色發白,汗水涔涔而落。


    輕歌麵無懼色,她不怕自己和姬月有什麽麻煩,就怕青柳受傷的事,會影響到李富貴。


    李富貴眸中一片訝然,他在富貴堂裏,整日見鬃毛火紅的小狐狸在輕歌麵前晃悠,不停的獻殷勤,賣萌打滾裝可憐,這還是他頭一次看見小狐狸這般喋血,像是劊子手裏的砍刀,古戰場的戰神。


    青柳臉上被咬掉了一塊肉,皮肉剝離的痛讓她恨不得將眼球給瞪掉,她雙手緊扣著地麵,指甲翻折,滲透出殷紅粘稠的血。


    鎮長府裏的人,一個個都傻眼了,萬分驚恐。


    他們跟在青柳身邊,見青柳在青石鎮唿風喚雨,走過之處皆是受人敬佩崇拜,何時見過青柳受這般磨難。


    “你們再不把青柳姑娘帶走,她要是出了什麽事,你們可就不好受了。”李富貴輕瞥了眼這些傻愣著的人,微微搖頭,恨鐵不成鋼。


    飯桶,都是一群飯桶。


    聞言,這些還騎在馬上的府兵們,想到青柳出了事他們得承擔的後果,一個個都慌慌張張的翻身下馬,把因傷而不得動彈的青柳扶起,趕往鎮長府療傷。


    青柳被抬走時,她側過臉,觸目驚心的傷口流出無盡的血,大量的鮮血滴落在地上綻開了妖冶的花兒,那雙杏眸,此刻泛起陰狠之色。


    她瞪著輕歌,如同看著殺父仇人,睚眥似鋒銳的利刃,恨不得將輕歌給千刀萬剮了。


    輕歌抱著渾身是血的小狐狸,輕歎,又是一個敵人。


    李富貴走上前,到了輕歌旁側,輕聲道:“青柳的事交給我就好。”


    “你不必幫我太多,我孤家寡人一個,也不怕什麽,你還有富貴堂。”輕歌淺笑,慵懶的道。


    “孤家寡人?”李富貴輕笑出聲,“要是她把矛頭對準了北月夜家呢?”


    輕歌瞳孔驟然緊縮,似有狂風暴雨毫無征兆的來一場末日狂歡,適才還明媚若陽的女子,轉瞬就如同惡魔般,喋血弑殺,殘忍涼薄。


    北月夜家,她的心之所在!


    夜青天早已突破靈師,夜無痕運籌帷幄,墨雲天蕭蒼兩個老頭子實力也不差,北凰也會照應夜家,按理來說,不怕一個先天十一重的青柳。


    可重點是,青柳是青石鎮的鎮長,青石鎮繁花錦繡,以賭石為局操控無數賭徒,若她要對付北月夜家,勝負還真的很難說。


    輕歌隻身一人遠赴迦藍,在外徘徊曆練生死,無非就是想讓家裏人過得安心一些。


    若她走至巔峰強大如斯,誰敢動夜家的人?


    她的人?


    青柳對付她,她不怕。


    要是夜家的話——


    少女身上的戾氣,愈發濃重。


    “你看你,還說自己是孤家寡人,北月夜家,不就是你的家嘛。”李富貴眉目溫和,淺聲道。


    輕歌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李富貴笑著無奈,抬起手,在輕歌額上輕彈了一下,似是想把輕歌敲醒來,“既然你在富貴堂,咱就是自己人,你放心去幹你的事就好,其他的,都交給我。我叫啥名字?”


    話題轉變的速度太快,讓輕歌措手不及,李富貴再問了一遍之後,輕歌才道:“李……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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