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歌望著一號的雙瞳,仿佛自己置身於五萬裏深海之中,浩茫無垠,滾滾層層,冰涼的水,昏暗的光,漣漪森然。


    她原地震悚,指尖微顫。


    一號的眼,有洞悉人心的魔力——


    敲門聲驟然響起,輕歌收迴視線,走至門前將門打開,林塵略帶焦急的神情便出現在輕歌眸中。


    “三小姐,夜水琴跪在長老殿向大長老告狀,說是你毀了她的容貌,家主和夫人以及小王爺他們都在長老殿,大長老讓我喊你過去。”林塵語句倉促。


    “知道了。”輕歌將身後的門關上,眸光微動。


    她隻打了夜水琴一巴掌,最多就踹了一腳而已,不至於毀容。


    “林塵,能不能幫我個忙?”輕歌忽然道。


    林塵輕挑眉頭,“隻要是小姐的吩咐,屬下必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赦。”


    輕歌抬眸,眯眼彎彎的笑起,一點狡黠的光,在眼角處炸開。


    長老殿是夜家最為權重的地方,唯有夜家發生了重大事情,夜家各位長老才會匯聚在此開會。


    此時,長老殿中,亮如白晝。


    夜青天坐在檀香木椅上,身邊兩側分別坐著夜家的二長老和三長老,二長老陳治年過五十,是三位長老之中年紀最小的一個,管理夜家財政賬簿。三長老上官麟,與夜青天一般大,白發蒼蒼,眸光渾濁卻是精光四射,舉手抬足間端的是德高望重。


    上官麟掌管夜家的軍事大權,據說,上官麟出生在荒野之地,二十三歲,遭群狼圍攻,被當時正外出曆練的夜青天救下,此後幾十年,忠心耿耿的跟在夜青天身邊。


    除了三位長老外,長老殿內,夜正熊、秦嵐、北月冥以及墨邪二人坐在右側位置上,夜雪夜羽二人站在秦嵐後邊,而左側的位置上,隻坐著一名身著錦袍唇紅齒白麵如冠玉的男子,這男子便是夜家的少主,夜無痕。


    大殿中央,夜水琴軟弱無骨的趴在冬暖夏涼的卵石上,臉上一道一指長的刀痕,新鮮的血液源源不斷的汩汩流出,流至卵石的縫隙間。


    “三位長老,三小姐真的好狠心,我隻是教訓了菁菁幾句,三小姐就拿著匕首朝我臉上揮來。”


    夜水琴哭的梨花帶雨,潸然淚下,“我想阻止她,她卻說有大長老在,這夜家就是她做主。”


    “這個夜輕歌,真是越來越放肆了。”陳治皺眉,不悅道。


    他與上官麟前些時日在邊城處理夜家的瑣事,聽聞夜青天出關,驚喜之餘急急忙忙的趕來。


    “大哥。”


    上官麟看了眼麵無表情如一座冰雕般的夜青天,苦口婆心的道:“若那夜輕歌真這般放肆,是該好好管管了,我們知道她是驚風唯一的血脈,可……”


    言至此,大殿的金色門忽然被打開。


    “哢嚓”的聲音緩緩響起,猶似一曲通往陰司的冥音。


    眾人皆朝門外看去,卻見少女一襲黛藍長裙,傲然清冷的站在門楣處,她步步生蓮,端莊淡然的走進大殿中央,林塵緊跟其後,不快不慢,不卑不亢。


    “夜輕歌,琴兒臉上的傷可是你動的手?”夜正熊坐在輪椅上,怒道,臉色微紅。


    旁側秦嵐立即附和道:“輕歌,你怎能這麽殘忍,要知道,容貌可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為寶貴的東西,你卻……琴兒這人平時的確高調了些,可她心地善良,罪不至此啊!”


    輕歌臉色陰冷的走至夜水琴身旁,眾人忽然全部瞪大眼睛,錯愕不已的望著大殿中央突然變得瘋狂的少女。


    但見輕歌一腳踩在夜水琴的臉上,硬是將夜水琴踩得一口鮮血連著牙齒都給吐了出來。


    輕歌不說話,踩了一腳夜水琴後,再次抬起腳,一腳朝夜水琴的小腹踹去。


    夜水琴身子如稻草人般橫飛了出去,砸碎了一張桌子。


    輕歌緩步逼近夜水琴,夜水琴驚恐的望著夜輕歌。


    她的確是故意割破自己的臉想陷害夜輕歌,但她想過千萬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種。


    當著三大長老、家主以及小王爺的麵,她竟敢如此放肆!


    “放肆!”陳治大怒,起身,“夜輕歌,給老夫住手。”


    輕歌斜睨了眼陳治,身子如殘影暴掠過,刹那間便到了夜水琴麵前,卻見她伸出手將旁邊的一麵水晶桌子提起,再舉起,而後用盡全力,狠狠的朝夜水琴身上砸去。


    水晶桌子崩裂開,化為無數碎塊,碎塊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泛著七彩之光。


    陳治就要出手,夜青天卻是出聲,“陳治,那可是老夫的親孫女。”


    陳治轉頭看向夜青天,怒道:“大長老,這孽障心腸狠辣,欺辱同輩中人,雖是廢物,出手卻是殘忍至極,若不教訓,日後大長老還怎麽服眾?”


    “服不服眾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那是我孫女。”夜青天淡淡的道。


    陳治還想說什麽,欲言又止,最終一甩衣袖,憤憤的坐下。


    旁側,墨邪目瞪口呆,保持著喝酒的姿勢,酒葫蘆的酒水不住的流下,他卻是忘了喝。


    “我x……原來女人也能這麽彪悍。”墨邪吞了吞口水。


    北月冥目光中充斥著厭惡之色,“粗俗的女人。”


    兩人說話間,夜正熊卻是忽然從輪椅上滾落在地,秦嵐立即上前想要扶住夜正熊,夜正熊憤怒的甩開秦嵐的手。


    夜正熊挪動著身子爬至夜青天腳邊,抓住夜青天的褲腿,仰起頭,麵目猙獰,“大長老……不……爹,我知你對夜輕歌愛屋及烏,可夜輕歌她是夜驚風的女兒,琴兒也是我的女兒啊,我已經沒了一個清清,難不成還要毀了我一個琴兒不成,爹,我身為一家之主,難道連保護自己女兒的權利都沒有?”


    秦嵐跪在旁邊,低著頭,小聲的抽泣著。


    “夜兄,你雖是夜輕歌的爺爺,可也是夜家的大長老,三思啊。”


    上官麟道,他看了眼輕歌,失望的搖了搖頭。


    隻要是這世間有的,隻有她夜輕歌想要,夜青天就算損耗壽命,也會去拿;然而,這夜輕歌隻是爛泥巴而已,無論費多少的精力,都扶不上牆。


    恨其不爭怒其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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