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麗華覺得,還是自己先說點自己的事。讓欣兒媽媽平緩一下吧,感覺她總是開不了口說不出來。好像以前沒有和別人傾訴過似的。

    ——“其實,我和你不一樣。我是因為自身的缺陷,所以才會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

    ——“俗話說的好,人無完人,誰還沒有個缺陷。你看現在的我是不是很正常?但是我,其實和盲人差不了太多,我隻不過僅僅能看到離自己眼前特別近的事物而已。說句實在話,現在的你長什麽樣呢?其實我都是不知道的。”

    楚麗華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同病相憐又或許是別的什麽,突然她也想對眼前這個可憐人敞開心扉,而不再是像以前一樣,對外人總是遮遮掩掩自己的視力,甚至不敢去看在旁人在的情況下低頭看手機。更何況是出去吃飯點菜單這一類的事情了。

    楚麗華總是以自己特別喜歡吃土豆為由,走到哪裏都隻點和土豆相關的菜,因為這樣的菜特別普遍,基本上隻要是個飯店都會有。這樣不會有人知道她看不見菜單的窘迫了。

    ——“我在高中的時候,跟親戚出去旅遊,出過一次車禍,導致左腿粉碎性骨折。

    出事的地方在山區,旁邊小縣城的醫院技術和設備都很落後,人沒有跛已經是萬幸了,但當時處理得很匆忙。

    從此,我的腿上就有了蜈蚣一樣的,觸目驚心的疤痕,接拆鋼板縫針的痕跡清晰可見,而且傷口不平,坑坑窪窪,還有一顆一顆肉瘤一樣的東西。

    我做過複原,可傷口實在太長了,效果甚微。

    直到現在,我洗澡的時候,看著那道疤,還會拿起搓布拚命地搓,我想搓掉!血肉模糊也可以!爛掉也可以!天知道,即使這麽多年了,我每次看到它,還是恨不得當初直接截肢!

    太醜了!真的太醜了!

    我隻想把自己縮成一個球,一個誰也看不見的球,安靜地呆在黑暗的角落裏。”

    或許是受到了楚麗華的鼓舞,欣兒媽媽突然就開口說起了她的悲傷往事。

    ——“其實這都是意外。或許你會說我,事情沒有發生在我身上,但是,你不知道發生意外導致更嚴重的殘缺的事例。

    我的父親因為意外失去了整整一條腿。但是他堅強獨立,自信勇敢,沒有像那些殘疾人一樣在大街上裝可憐乞討要飯。而是自學手藝,在街邊擺小攤,他的手藝是整條街上最好的,當然生意也是最好的。同時也是最受人敬仰的。因為他做生意價格公道,手藝特別好。他完完全全靠自己活出了正常的生活。上帝總是會在某一些方麵照顧不到所有人,因此讓其他橫禍有了可乘之機,但是這樣並不代表我們從此就與人不同了。”

    楚麗華對父親這點是相當佩服的。

    ——“可當我因為這件事情導致了自己極度的自卑。最後發生了不可挽迴的錯誤。這也才導致欣兒現在將要失去她的爸爸。可是我卻沒有辦法再把這個錯誤繼續延續下去,讓欣兒有一個名存實亡的爸爸了。”

    欣兒媽媽說到這裏,眼淚終於在哽咽聲中大顆大顆的從臉頰上滑落下來。

    ——“你願意和我分享一下你的故事嗎?”

    楚麗華不由自主的走過去,輕輕地拉住了她的手,聲音中帶著一些他認為的溫暖。

    欣兒媽媽的眼淚一直大顆大顆的往下滑落,甚至都已經滴到了楚麗華和她互相交握著的手上。而欣兒,此時看到媽媽哭了,她突然就停住了哭泣,慢慢走了過來,拉住了媽媽的另一隻手。看到這一幕。楚麗華都忍不住眼睛有些濕潤了。她把小女孩抱起來坐在腿上,一起看著她的媽媽鼓勵著她。

    屋子裏就迴蕩著欣兒媽媽的哭聲,楚麗華和欣兒一直都靜靜的看著她。

    大概過了十多分鍾,哭聲才漸漸停止了。

    楚麗華遞過去了一張手帕紙,欣兒媽媽擦幹眼淚吹了鼻涕以後,這才開始娓娓道來她的故事和遭遇。

    ——“我是美術生,跟老公是大學同班同學。他姓劉,來自很窮的農村,上學晚,而且複讀了三年,比我大四歲。

    選擇做一名美術生,並不是因為想走高考的捷徑,而是我真的對畫畫感興趣。我的外公就是一個畫家,在當地算是小有名氣,從小在他的身邊長大,我對色彩的喜愛與日俱增。”

    欣兒媽媽頓了頓,此時他好像已經開始陷入了自己曾經的迴憶裏。

    ——“帶著我的沉重和自卑,高考並沒有發揮得特別好,我進了我的第三誌願,省內另一個城市的二本大學。可進入大學後,我才發現,我的人生並未就此翻開新篇章。

    藝術係的同學,八成以上家裏都非富即貴,天價的進口顏料買起來眼睛都不眨,而且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奢侈品。

    我家裏也算是小康,但很難跟她們融入,在花蝴蝶一樣光鮮亮麗的同學中,我是那麽的不起眼,越來越自卑,我總是獨來獨往,跟人說話都不敢抬頭。

    可是,劉同學卻注意到了我。

    他常常私下讚揚我的畫有靈氣,不僅如此,我每天在畫室的時間超過10個小時。偶然的一次被他撞見,他也開始天天來畫室,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畫畫。

    我畫水粉,他畫水彩,畫筆沙沙襯著水墨點染,怎能不動心?

    連我的畫都變了,原來我善用的是冷色調,各種各樣的深藍、絕望的黑、寂寞的灰,而現在變成了五彩斑斕,滿心歡喜的暖。

    對於一個情竇初開,且自卑不已的女孩而言,我自己都感受到了自己的變化,我不敢說那就是喜歡。

    但我早上一起床就會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越來越喜歡去畫室,隻是為了享受那點靜默無語,但心有靈犀的時間。”

    欣兒媽媽說到這裏的時候又停頓了一下,仿佛是在迴憶,就仿佛是在懊惱。

    楚麗華沒有接話,隻是鼓勵的靜靜的看著她,又緊緊的握了握她的手,好像是給她繼續說下去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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