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周瀾又轉開目光,低下頭,“我開心,老的小的都好好的,家裏不出事,我就挺開心。”


    杜雲峰默然。


    空氣又安靜下來。


    忽然,杜雲峰一抬手,攬上對方的肩膀。


    “別扯淡了,”他把對方連摟帶抱擄起來,“大過年一個人孤零零的坐這抽菸,能開心到哪去?”


    他不由分說地裹著人往一邊拽。


    周瀾心裏就是一驚,可他也不方便亂撲騰,隻能低聲訓斥:“你又要幹什麽?”


    “我能幹嘛!”杜雲峰前胸擁著他的後背,把人往窗口推,“我來跟你過年的,老的小的我都伺候完了,能不管你?”


    透過閣樓書房的木窗,周瀾看到了樓下忙忙碌碌的小兵,落了薄雪的院子裏,幾個黑影貓腰撅腚的在布置著什麽。


    “你也不肯去我那,”杜雲峰一手摟著他,一手推開窗子,在他耳邊低聲說,“我隻能把爆竹搬這來了。你別苦著自己,又不是七老八十的,活得那麽憋屈,你顧著一家老小,總得有個人顧著你不是?”


    “我這不能放爆竹!”周瀾急切的說。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杜雲峰緊緊摟著他,把他整個人按進自己的大衣懷裏,周瀾的頭髮磨蹭著他的下巴,一如多年前,他摟著他騎馬,搔得他心裏軟軟的。


    隻聽他說:“爆竹的引信都拆了,我這些小兵都是爆破的好手,知道怎麽弄沒動靜,還能呲出花兒來。”


    果然,他一揮手,樓下的小兵便意會了,有人擦燃了火柴,一點小小的火苗立刻引燃了鋪設好的□□,在滋滋的燃燒聲中,火花越來越大,越來越絢麗蓬勃,□□宛如流動的火龍,將樓下院子裝點得火樹銀花。


    萬籟歸於安靜,淩晨時分,周瀾忘記了掙動。


    在這個溫暖的懷抱裏觀賞到了他一個人的不夜天,在滿目的雪亮流光螢火中迎來了新的一年。


    而杜雲峰也竟然沒有了進一步的動作,他隻是靜靜的抱著他,與他觀賞眼前的美景,對當前的一刻很是知足。


    1942年的春天來得比往年晚,陽曆三月,天氣依然寒冷,然而更令人寒冷的是當下的時局。


    汪偽政府在日本人的支持下統治著上海,他們名義上和平建國,實則比重慶要沒底氣的多,因為沒有充足的軍事支持,恐怖統治成了最佳手段。


    作者有話要說:


    他們終於又在一起過年了,上次是1932年的焰火,十年了,求你們快點上床好嗎?真墨跡!明天十點前更。


    第117章 清除第一個路障


    大年初一到十五,杜雲峰像塊兒牛皮膏藥似的粘在周宅,甚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蟄居起來,連自己的宅子都不迴了,周瀾知道他軟硬不吃,也肯定轟不走他,再說,為什麽要轟他走呢,他畢竟是家裏人啊。


    除了樓上不去,杜雲峰在宅子裏進出都自由,啞叔和小寶都喜歡他,周家一向缺人氣,他這一來到處都是樂嗬嗬的,周瀾外出迴來,偶爾聽到一耳朵廚房下人說話,說是杜先生講周宅的飯菜好,比過華懋飯店的總統套餐,所以不想走哩。


    幾個小廚娘嘰嘰咯咯的笑,私下裏議論的歡。


    杜雲峰儀表堂堂,藏起匪氣,裝起人來像模像樣,頗有女人緣,招女人喜歡,他若是想婚娶,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都能排著隊進門相親。


    何況他已經事業有成,有身份有地位,地位嘛……


    周瀾心裏畫了個問號。


    杜雲峰顯然不是刻意來上海尋自己的,他們相遇實屬偶然,那杜雲峰作為國軍少將,軍隊大員就這麽出現在戰爭孤島的上海。


    這到底怎麽迴事,意味著什麽呢?


    有天吃晚飯的時候他問過,被杜雲峰油腔滑調的轉移了話題。


    於是,周瀾就隻知道,他不想說。


    杜雲峰儼然活成了周家不可或缺的一口人,他對老孝順,對小慈祥,活潑潑的一個大閑人,有禮有節地躲著洋房樓上那位走。


    淑梅在周瀾的陪伴下,見過杜雲峰幾次,杜雲峰倒是刻意想躲避,避不開的時候,他不直視淑梅的眼睛,隻給對方一個側影或者背影。


    他曉得自己殺氣太重,不是裝得笑嗬嗬就能藏得住,周瀾和他是同一類人,並不敏感,但對於淑梅這種精神緊繃得如同髮絲的人,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斷了弦。


    周瀾的生活已經很累很亂了,既然幫不上他,也救不了他,但至少可以不添亂。


    這樣的杜雲峰讓周瀾心裏暗暗吃驚。


    他們一起長大的,對方是什麽樣的人,心裏都清楚。杜雲峰想要什麽,斯斯文文去取是不可能的,他都是喊打喊殺,連搶帶奪,怎麽可能如此佛性隨緣呢?


    想起年前杜雲峰第一次來時,還在樓上的儲物間裏強迫他,可轉眼真轉了性似的,什麽都不提了,偶爾有肢體觸碰,他能看到杜雲峰眼中一閃而過的火花,對方卻能在轉瞬間就保持了合適的距離。


    他不遠不近,不冷不熱,仿佛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家人,沒有任何非分之想,沒有任何出格的念頭。


    過了立春,萬物復甦,杜雲峰外出了兩日,周瀾正有點擔心他時,他卻在晚飯時間趕了迴來。


    淑梅傷風感冒,周瀾早早陪她吃了一點粥,腹中並不飢餓,但是看到杜雲峰風塵僕僕的趕進家門,他轉而掩好樓上的房門,一瘸一拐的下了樓。


    雖然一直住在周家,他倆卻很少趕上一起吃飯,原因無他,周瀾一直堅持陪太太吃飯,而杜雲峰就和啞叔一起吃。其實在周家老宅的時候,他就和啞叔一起吃,畢竟身份有尊卑,都是下人。但如今卻是因為啞叔是家裏唯一的長輩,他是作為晚輩,陪伴長輩一起用餐。


    今天的晚輩多了周瀾,小寶這頓飯吃得也格外開心,他總是陪爸爸梅姨一起吃,爸爸和梅姨雖然都很照顧他,把最好的給他吃,可卻沉悶的很。


    今天這一大桌子可不一樣了,大個子杜叔叔愛說笑,啞叔一直在笑,爸爸似乎心情也不錯。


    他以一個孩童的角度,聽著大人之間的對話,似懂非懂。


    “上海並不是個太平之地,你的身份呆著這裏可還方便?”周瀾細嚼慢咽,筷子抵在唇齒間,斟字酌句的發問,“畢竟……這裏日本人還是橫行的。”


    “老子打的就是橫行的,”杜雲峰端著飯碗,一挑眉毛,“打到他們滾出去,或者打到我打不動為止。”


    “那……”周瀾考慮是不是要直白問他,畢竟是軍機內容,他已經不是戎裝在身的人,按理說是沒這個資格問的,“那你就這麽呆在上海?重慶那邊也放心你一直在?以你的級別……”


    “別想那麽多,”杜雲峰打斷了他,自自然然地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對方碗裏,“吃菜,你看你瘦的。”


    周瀾頓了一下動作,盯著碗裏的菜,垂目不嚴,夾進口中。


    杜雲峰低頭一笑。


    “等吃完飯,我有點事和你商量,”杜雲峰邊吃邊說,隨意得很,是個在家的自在摸樣,“想聽聽你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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